5
沈淮最终没有签字。
他带着楚离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他眼里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得到他的主意演的戏。
毕竟他心里我一直是个处心积虑的小人。
曾经的我会因为他一句简单的话伤害。
如今我倒是对此没有什么表示，甚至有些高兴可以全身心投入军事指挥官考试备战里。
“小穆！成了！成了！”
刘教授手舞足蹈地拿着录取通知交到我手里。
“而且你的身份转换报告已经批下来了，不用沈淮同意，你可以直接申请离婚。”
“穆知秋，恭喜你自由了。”
我看着上面鲜红的「合格」二字，忍不住泪流满面。
还好我醒悟得够早。
还好一切都来得及。
……
这是第一次，我头脑清醒地打量我和沈淮的家。
结婚三年，我的东西真的很少。
除了衣柜里孤零零的几件T恤，剩下的东西都是为了让开心沈淮准备的。
他胃不好，研究压力大，总是不好好吃饭，尽心尽力为他研究养胃食谱。
只求他平平安安健康。
他有洁癖，喜欢干净，我每天趴在地上用刷子一点点清扫干净地缝。
锅碗瓢盆，清扫工具。
洗洗涮涮做他的狗，这些被激素控制的日常里面到底有多少真心。
我释怀一笑，利落地将几件衣服装进行李箱。
把腺体摘除报告扔到垃圾箱，并将离婚批准单放到餐桌上。
这次是真的再见了，沈淮。
虽然在来的路上已经做了不少心理建设，到达训练基地的时候，我的心再一次沸腾起来了。
这是我曾经梦寐以求的地方，如今我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
我颤着手不由自主地抚摸战机的身体。
甚至有一点不敢相信，一个月前我还是围着沈淮团团转，完全没有自我的Omega。
和沈淮刚刚结婚的时候，我曾经旁敲侧击的提出希望他允许继续追梦。
我想他既然曾经欣赏我的才华，那定然不会拒绝。
可沈淮仿佛在听什么笑话，他认为Omega自古以来就是只能依靠alpha。
我辩驳过，依旧无济于事。
后来我的身体因为激素影响越来越白嫩瘦弱，这所谓的梦想也就成了空想。
教官是一个非常严厉的bete。
新来的第一天我就被分配到新兵营里与那群人摸爬滚打。
在泥地里翻滚，在格斗场上拼搏。
训练的第三个月，我被教官叫到办公室。
“恨我吗？你是考过来的高才生，我却让你和这些新兵蛋子在一起搞集训。”
“不恨。”我说的是实话。
汗水和泪水混杂，说不苦是假的。
这种被一视同仁的感觉，已经多少年没有体会过了。
我没有感到任何的疲惫和不适，反而全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教官赞许地看了我一眼“刘教授果然没有看错人。”
说着在我诧异的眼神里，她拉着我的手抚上她脖颈后的疤。
腺体摘除手术的疤痕。
“我们一样。”
她嫣然一笑“别怪我狠心，这条路太难了，没有退路，我必须考验你的决心。”
“不过现在，欢迎你的加入，穆指挥员。”
双手交会，我只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明亮。
我倏然一笑，胸腔里装着满满的希望。
穆知秋，开始你的新生命吧。
6
而那边的沈淮得知我离开以后彻底疯了。
“沈教授，你真的要和你老婆离婚？”
“我靠，我以为当时穆知秋那么爱你，你们两个这一辈子都分不开呢。”
“沈教授，不是我说你，你是做得过分了，哪有Omega会愿意被爱人大庭广众播放那啥的视频呢。”
“你别怪人家不给你面子，赶紧道歉别到时候后悔。”
酒局上，无数熟人见了沈谁都围绕着一个话题“穆知秋”。
沈淮总以为自己是不爱我，甚至是讨厌我的。
可他现在心里竟然因为没有我变得慌乱不堪。
“怎么了沈淮，想她？那你去找啊。”
楚离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沈淮收敛心虚下意识反驳“谁会想她。”
“她只不过是被激素控制感情的废物，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从来不善应酬的沈淮带着楚离参加三场派对。
甚至放出豪言“你们看着吧，过不了几天穆知秋就会想哈巴狗一样求我，Omega不能惯着，他们大脑里面只有激素和爱，简直就是白痴！”
一连几场喝下了来，不善酒力的沈淮头疼欲裂。
他趁着酒劲给我发短信「穆知秋，你现在道歉我就不和你离婚」
「没了我，你什么也不是，别到时候又求着我回来」
可我早将与他有关的一切都删了干净，这些信息全部石沉大海。
沈淮一早醒来胃疼得到冷汗直冒。
“穆知秋，给我拿药。”
他下意识地唤我，无人应答。
他的心猛然抽痛了一下，这是曾经从来没有过的体验。
胃部传来的灼烧感让他不得不自己下床。
药箱是空的。
冰箱里曾经满满的药膳也消失不见。
烦躁涌上心头，他下意识拿出手机拨通我的电话。
“穆知秋，你闹脾气连家都不管了吗？我只不过几天没回来你看看家里被搞成什么样子了？！”
“你谁啊？有病吧！”
电话那头是陌生女人的咒骂。
沈淮连忙挂断电话，可再三确认号码没错之后，一股强烈的不安包围住沈淮。
7
“你是废物吗，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才来！”
楚离刚刚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指责。
“沈淮你有病吧！我作为alpha给你买药已经是你几辈子的福气！”
“你爱吃不吃！我可不会像是那些低贱的Omega一样舔你！”
楚离扯着嗓子咒骂。
沈淮的眼前不知道怎么回事闪过我的脸。
“老公，你胃不好这是我做的药膳你记得喝掉。”
记忆里的我，一直乖乖巧巧的模样，每次他稍微有些不舒服，我都会比他察觉的要早。
贴心准备好所有的东西，只希望他身体健康。
只需要一句夸赞，我就能开心一天。
楚离见沈淮没有回话，心中火气更甚狠狠将手里的药砸到他身上，摔门而去，像往常一样站在街角等着沈淮追出来哄。
可这次她失望了。
沈淮猛打了一个激灵，他拼命地在家翻找着我还爱他的痕迹，手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颤抖。
结婚照还在，唯一一套情侣装还在。
沈淮的心安慰了不少。
直到看到垃圾桶里的手术单，刚刚放下的心瞬间提到喉咙。
他脑子嗡嗡作响，只剩一个念头。
她怎么能就这样不经过自己同意就跑掉！
沈淮再也顾不得许多，开着车一路狂飙，他要去找刘教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穆知秋自己的决定，你干涉不了，她和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仅仅一句话让沈淮丢盔弃甲“不！她是我老婆！”
“我要去找她回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姐姐，你什么时候甩了沈淮那个老男人和我结婚啊。”
路过办公室，沈淮被里面传来的声音吸引，脚步微顿。
楚离笑的狡猾又灿烂“再等等，我要靠着他一步步走上最高的位置。”
“多可笑啊，他分明爱穆知秋，就因为排斥信息素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上，什么所谓的狗屁爱情，一个自负的老东西而已。”
沈淮的理智在一瞬间崩塌。
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和我在一起的一点一滴。
大学时候的我耀阳夺目的样子，吸引他靠近。
结婚以后我温婉可人，对他体贴入微的照顾。
分化期时破碎的眼泪和唤着他名字温柔的嘴。
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心脏猛烈抽痛。
原来他爱我。
他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穆知秋，穆知秋，他心里只有我的名字。
你等我，我要亲自接你回来！
8
人倒霉多了真的会转运，在基地的第三年我已经从普通指挥员晋升为上校。
“小穆，这次咱们基地和研究院那边联合进行新设备研究，我们这边特派你去交流学习，你有什么意见吗？”
我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地址，怔愣片刻，摇了摇头。
下飞机那天是刘教授亲自接的我。
“回来了就好，过得怎么样？”
双手紧握的瞬间，眼泪差点掉落。
对于这位曾经的恩师我满是感激，要不是当年她背后的支持，绝没有曾经的我。
“都好，倒是您风采不减当年啊！”
刘教授被我的话逗得直笑。
“知秋……”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欢声笑语。
沈淮从人群里默默走出来，眸子里是我看不懂的深情。
他是这次研究的核心负责人，我不能得罪。
礼貌点头，像是看不到他痛苦又欣喜的神色一样，再也没有过多交流。
不知道是谁提出去给我接风，也算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饭局结束已经是晚上，我住进招待所，翻开明天需要的资料。
急促的敲门声打乱我的思绪。
是沈淮。
他来做什么？
“小秋……”
他低声唤我，语调亲昵，仿佛我是他放在心尖上的爱人。
要是搁以前他这样喊我一句，我连命都可以给他。
如今，我早就不稀罕了。
“沈教授，你越界了。”
我淡淡回应，说着就要关上门。
沈淮死死抵住，眼神里满是赞赏“这么多年，你脾气大了不少，曾经你只会说「好」”
说着他不顾我的反抗，将我禁锢在墙角。
近在咫尺的距离，我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着沈淮。
他好像老了不少，分明二十九岁的年纪，鬓边有了些许白发，曾经笔直的脊背甚至有了弯曲的弧度。
心酸往事在呼吸交缠间，将我包围。
我以为我可以放下。
“小秋，和好，好不好。”
沈淮的语气带着乞求，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狗狗。
我声色淡漠“沈教授，你喝多了就去休息。”
我就要挣脱他的手，可沈淮却发了狠。
他从背后死死抱住我，“小秋，之前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认清自己的心。”
“我太自负了以为只有超脱世俗才是真爱！你原谅我好不好！”
恶心。
一直可以被我压着的情感，在沈淮吻下来的那可以再也压抑不住。
我一个过肩摔将沈淮撂倒，对着他的脸就是几巴掌。
沈淮地从最开始错愕变成崩溃。
“穆知秋！你说过这辈子只会爱我！”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原谅！”
这一刻沈淮不再是什么天才教授，他只是一个渴望爱情的可怜虫。
他没了骄傲放下自尊，小心翼翼勾起我的手。
“穆知秋，你要是不爱我怎么会回来呢，我们和好，好吗？”
他还是这么的自负，到现在他都没有学会如何尊重和爱。
我抬眸看着他，语气冰冷带着厌恶。
“沈淮，爱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污点”
9
沈淮是个极要面子的人，在被我拒绝羞辱以后，他没有再作妖。
我也长舒了一口气，全身心投入后续工作里。
一天的工作相安无事，只有一直跟在沈淮身后的楚离对我虎视眈眈。
我刻意忽略她的目光，只求这些天的工作可以顺利完成。
“穆知秋，你为什么要回来！”
“你既然和沈淮离婚了，就应该滚得越远越好！为什么还要介入我们的感情！”
她越骂越激动，直接将我的物品扔到地上，好像我才是这段感情里面罪大恶极的坏人。
为了加快研究进程，大家住的是宿舍，我本着大家都是同事的想法不想和她起冲突。
可如今她已经骑到我的脸上，再也没必要了。
我抱臂看着她，讥笑道“怎么了沈淮现在又有新真爱？”
“你不是alpha嘛，去征服他啊。”
“不过也是，他这样连尊重两个字都不会写的男人，只有你们两个人臭味相投。”
每一句话都直戳她的心窝子，她放声尖叫，伸手就要打我。
我早就不是当年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了，这些年的训练我甚至可以轻松撂倒一个成年男Alpha，更不要说楚离了。
我一手擒住她扬起的手，轻轻一推楚离跌倒在地。
一瞬间我们都愣住了。
楚离作为国家认可优秀alpha她的体力怎么会这么弱？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见楚离捂着肚子痛苦哀号。
她腿间满是鲜红。
我大脑轰隆一声。
楚离她是alpha怎么会怀孕？！
我所有的疑虑和震惊在刘教授那里得到了答案。
沈淮在我走了以后什么都不做了每天就是在找我，无一例外次次落空。
上级看不得他这样颓废下去，加上我已经没有腺体，根本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便想着重新为他寻找匹配的Omega。
得知这一消息的沈淮彻底崩溃，他不愿意接受除了我以外的Omega。
终于他想出一个主意，研究腺体移植术，而活体实验对象就是楚离。
最初楚离是不同意的，直到沈淮保住只要参加实验保她坐上研究所一把手，这才答应下来。
她被权力冲昏了头脑，可她忘了，Omega是不可能被社会认可的。
就这样楚离成了唯一一个人工干预的Omega，并且由于信息素的影响她疯了一般向沈淮求欢。
仿佛是为了帮我报仇，沈淮将楚离扔到刚刚完成分化的alpha群里。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Alpha楚离，只有一个被爱和信息素困扰的Omega。
她只能爱着亲手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而沈淮靠着这项研究，掀起了一点浪花，但是很快被有心人举报项目违背人伦常理，又从神坛高高跌下，被抹去了教授职务，只能做一个小小的职工。
他只能和楚离无休止地纠缠。
刘教授讲完，摇了摇头留下一句“造孽啊。”
我一直以为听到他们两个互相折磨的消息，会开心不少。
可如今只剩心酸。
千错万错，是他们太自私太自负，才落得个凄惨下场。
怪不得别人，只能怨自己。
10
项目的启动比我预想的还要久。
历时三年，最终才落地。
看着集爆破医疗刑侦为一体的新型装备登场，这一刻我们所有人都发自内心地开心。
“现在由穆上校亲自按下启动键！”
我怀着兴奋的心情颤抖着按下按钮，下一秒爆炸声响起，整个研究所火光滔天。
我被巨大的热浪冲飞到一边，不知多久才苏醒过来。
睁眼是沈淮担心的脸。
“小秋，快走，楚离疯了，她要拉所有人死！”
喉咙火烧的痛让我说不出话，只能点头，任由他搀扶起我往外面冲。
下一秒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是楚离挡在我们的面前。
现在的楚离眼神迷离，整个人瘦弱得像是一株枯草，没有了生命力，只有眼神里还是含着散不去的恨。
“穆知秋！果然是你勾引沈淮！”
“你们都应该去死！沈淮是我的！”
我知道她彻底疯了。
沈淮试图安抚“楚离，乖让我们出去，我和你回家好吗？”
楚离眼神在我们两个身上晃过，唇角勾起一抹狰狞地笑“好啊，你杀了穆知秋我就和你回家。”
“楚离，小秋没有做错什么，你清醒一点！”
一句话让楚离得更加疯狂，“你个骗子！你说爱我的！你果然放不下穆知秋！”
“我要你们一起死！”
说完她弹射起步，飞速到我的面前，利刃在火光中闪着瘆人的光。
我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刺穿，下一秒被重重撞飞到一边。
沈淮的身体一点点倒了下去，血腥味在大火的蒸腾中令人作呕。
楚离抱着沈淮一点点坐在地上，一遍遍呼唤着沈淮的名字。
留给她的只有一句对不起。
楚离最终被判了十年监禁，她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将留在监狱里。
沈淮的葬礼是有管理部门一手操办的。
他的一生说不上风光，谈不上磊落。
但出于他对科研事业的贡献最终还是给了他应有的贡献。
一切结束，临走前我去监狱最后探视了楚离。
她看到我的出现，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只是默默一笑。
“你高兴了吗？曾经我对你做的一切全都报应在我的身上。”
我摇了摇头，“我很难过，当时知道一切的时候要是伸手帮你一把或许结果会有所不同。”
“作为曾经的Omega，我应该懂你被剥夺一切的绝望。”
说着我将一张名片交给她“要是出来以后没有去处，可以去这里。”
说完我没有再看楚离变幻莫测的表情，起身离开。
曾经我真的恨过楚离，恨不得我受到的屈辱千百倍的还给她。
所以在得知楚离合沈淮之间的纠葛以后，我没有说话，甚至觉得这是他们应有的报应。
可到现在我才知道，这样的想法有多可笑。
造成我不幸的根源是全社会对Omega的轻视，没有楚离也会有下一个人。
“穆知秋！对不起！”
背后是楚离声嘶力竭地道歉。
我没有回头，挥了挥手。
从今以后，山高路远，再不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