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将被子重新裹好,被她这么一扑腾,被角掀起,又漏风了。
慕松渊皱眉看她,“躺好。”
骆边雪没听到他的命令似的,兀自伸出了手,抚上了他的颈子。
眉毛一拧,她满眼心疼,“皮破了呀,都流血了。”
因为虚弱,她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瓷白色,就连指尖的温度,都是冷的。
慕松渊被那凉意沁到,不由抖了一下。
一把抓住那只在他颈间乱蹭的小手,将整条胳膊都塞了回去,“裹好被子,容易着凉。”
手再次不听话地伸出来,圈上了他的颈子,她嘟嘴,“哎呀,现在是夏天!我热呀!”
一边说,她还轻轻扭着身子,微凉的皮肤蹭着他的脖颈,蹭的他耳尖红了红。
骆边雪眼力劲儿极好,很快发现了他耳垂的飞霞。
眯眼笑了,她道:“王爷,您脖子出血了,疼不疼呀?”
“废话。”慕松渊不悦。
她眼珠一转,“奴婢有个办法,能让王爷很快止血。”
好奇得看着她,慕松渊眸中闪过一丝讥诮,“又是什么歪门邪道?”
手臂用力,将他的脑袋压低了,骆边雪小声道:“王爷附耳过来,我只告诉您一个人。”
撑着床沿,慕松渊狐疑地看着她,僵着身子坐着。
然而,骆边雪眼神诚恳,亮晶晶的,还一眨一眨的,好像真怀揣着什么独门绝技一般。
慕松渊半信半疑,却还是直着腰不动。
见这人不上当,骆边雪一咬牙,将他的颈子又使劲儿压低了几分。
顺着她的动作俯身,慕松渊见她嘴唇微动,以为她要说些什么,正打算侧耳去听。
然而,声音没有响起,他颈子一热,两瓣软糯糯的东西贴上了上去。
伤口瞬间被一阵湿软包裹,不停地被舔舐着,从微疼逐渐变得舒服起来。
瞳孔骤缩,慕松渊惊愕地看着她,想要瞪她两眼。
然而,身下这人似是料到他会恼,两只眼睛紧紧闭着,完全不看他。
她的舌尖儿灵巧,温柔地安抚着那处细小的刀伤,时间很长,耐心很好。
唇舌轻抚伤口,骆边雪的眼睛眯开一条缝儿,偷瞧着慕松渊面色变青白变沉,本以为他会很快推开她。
然而,过了很久,他也没动作。
她有些意外。
不过,既然他不反抗,她也不知羞耻地继续占他便宜。
直到,‘哐当’一声响。
被吓得一震,骆边雪猛地松了口,和慕松渊一起齐齐看向门口。
女医站在门槛之后,脚边躺着一个被摔开的药箱,几个瓷瓶刚刚滚落,‘咕噜噜’转了一会儿,‘乒乒乓乓’地撞在了墙根上。
神情慌张地看着二人,女医羞愤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慌忙弯腰,女医红着脸道:“小女该死!小女这就退下!”
撑着床沿站起来,慕松渊恢复了严肃,“不用退下, 你留下来照看她。”
转身瞥了眼骆边雪,见她正舔着舌头,满脸回味的样子。
像只偷了腥的狐狸。
瞧着慕松渊侧眸看她,眼角还泛着绯色,她砸吧了一下嘴,笑着认真道:“挺甜的。”
低咒一声,慕松渊羞愤地拂袖,“老实躺着,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院门半步。”
调戏一时爽,热闹难收场啊!
这是恼羞成怒,把她关禁闭了!?
哀嚎一声,骆边雪两只手在虚空抓着,挣扎道:“王爷!奴婢知错啦!”
然而,慕松渊走得极快,玄色衣袍一闪,已消失在了月门之外。
哀嚎了一会儿,骆边雪见于事无补,便也老实了。
见她生无可恋的样子,女医一边捡药瓶,一边好言劝道:“阿朱姑娘,王爷也是为你好,现在你腰椎弱得很,若是强行下床走路,腰会折的。你啊,就老老实实在床上躺三个月,等骨头愈合了,就能随意下床走路了。”
三个月!?
杜璇还能活着等她救?
执拗地扭了扭腰,她本想说可以下床走路,结果一阵刺痛激了她一个哆嗦。
咬牙唏嘘一口,骆边雪觉得,暂时还是谨遵医嘱比较好。
她叹了口气,调戏慕松渊的活络劲儿全没了。
气若游丝地哼唧一声,她笑了笑,“真是麻烦你了,谢谢呀。”
将药瓶子收好,女医提起了箱子,“我是医女,治病救人是本分,姑娘不必谢我。”
下巴抵在手背上,骆边雪侧脸瞧她,笑道:“你照顾了我这么久,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沈南枝,”沈南枝一边朝桌边走,一边淡声道,“‘万树寒无色,南枝独有花’的南枝”
“南枝……”骆边雪兀自嘟囔着。
良久,她又道:“这名儿,听着像是男子的。”
清秀的脸上漾起一抹笑来,她声音清浅地道:“我以前叫沈艾,沈南枝是我叔叔给我取的。他说行医问道,用女子之名,会叫人瞧不起的。”
微微点点了点头,骆边雪好奇道:“天下医者,确实从少见女子。”
侧眸看向沈南枝,骆边雪又道:“可……你怎么从了医呢?”
抓着药箱绳子的手紧了紧,沈南枝垂头道:“我是郑管事的侄女儿,从小没了爹娘,住在叔叔家,这一身行医的本事,都是跟叔叔学的。”
歪了歪脑袋,骆边雪道:“是吗?可你是女子啊,你叔叔怎么会教你医术的?”
天下之大,各行各业几乎都是没有女人的。
医者也是如此。
以前,在北雍平章侯府的时候,养父待她严苛,动则打骂,而养母平章侯夫人却慈爱有加。
她唯一的儿子跟着平章侯上了战场,一个女人在府中孤寂无聊,待骆边雪还算不错。
因为懂些医理,所以平日里,她喜欢摆弄花草药植。
骆边雪时常犯倔,养父没少打她,有时气极,更是将她关在院子里,更不许医人给她看病。
而养母,总会偷偷给她送些自己配的膏药。
那些药膏倒也有奇效,好几次,骆边雪被打得皮开肉绽,用了那药膏,半个月便能伤口愈合,一个月疤痕便愈发浅淡。
也多亏了这个养母啊!她才没死在养父手上。
用养母的药膏次数多了,她也问过养母‘您医术这么高,若是当医女,岂不造福一方百姓?’
而养母只是轻笑,然后说‘造福百姓什么的,都是男人的事儿。再说,女人从医,在男人面前抛头露面的,像个什么样子啊。’
后来,骆边雪上了战场,在军营里,碰到了一个名为素萼的女军医。
她医术高超,想法却和养母不一样。
刚进入镇州卫军营的时候,她女扮男装,受了伤也不敢找军医,生怕处理伤口时被发现是女儿身。
军中军法如山,被抓住隐瞒身份,是要背后军法处置的。
后来,素萼入军行医。
因军中都是男人,女人行医,难免遭到些调戏非礼,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几个醉酒的士兵把她当成了军妓,拦着她非要她陪酒。
骆边雪出手,将那些士兵一顿暴揍,几个士兵落荒而逃,当然,她也受了不轻的伤。
上药时,素萼知道了她是女儿身,其后,二人情如姐妹。
再后来,骆边雪因为军功,升任灵州千户指挥使,离开镇州,去灵州卫了。
这一别,便是一年之久。
一年后,因传达军务,她再次回到镇州,本想再次拜访故人,却听说那素萼在狱中上吊自尽了。
后来,卫所的一个老兵告诉她,那女医上吊自尽,是因为镇州卫指挥使看上了她,要强迫她做妾,她宁死不从。
然而,那指挥怀恨在心,以她假意行医,却背地里和男人淫乱为由,将她抓了起来,要浸猪笼。
素萼贞烈,不肯受辱,在狱中留下了一首绝命诗,痛数指挥使的丑恶嘴脸,然后便上吊自尽了。
宁可枝头抱香死,不肯吹落北风中啊。
素萼,素萼,人如其名。
可素萼虽死,却没有正名,指挥使派人把土墙上的诗一抹,定了素萼一个淫乱的罪名,说她是畏罪自尽的。
当时,骆边雪听了,恨极了那指挥使的畜生行径。
可那人在镇州卫一手遮天,以她的品级,不足以查办他,是以便咬牙忍了。
后来,她当上了镇海总兵,才找了个狗笼子,将指挥使锁着沉了江,并替素萼正了名。
正想着陈年旧事,沈南枝将药箱放在桌子上,苦笑道:“刚开始,叔叔嫌我是女子,没想教我医术,都是我偷偷学的。不过,有次叔叔解刨一具男尸,我看的入了迷,没藏好,被叔叔发现了,气得他把我打了一顿。”
听到沈南枝的声音,骆边雪才想起来,她刚才问沈南枝‘为何从医’来着。
“那……”骆边雪眨眨眼,“他怎么又同意你学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