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赫言看着俯下身来拨弄冬菊的萧梵语,她今日一袭白衣云锦长裙,裙上点缀着朵朵红梅,素雅中又有几分俏皮,长裙外又披了湖蓝色的披风,却不显得臃肿,墨发只用了一根紫玉簪子简单挽起,整个人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清新圣洁,与以往见到她的样子大不相同。
北依晟见牧赫言这么目不转睛的盯着萧梵语看,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调笑道:“你还敢说对她没兴趣,要不要我帮帮你啊!”
牧赫言淡淡收回目光,语气微冷,目不斜视,“走吧,宴会要开始了。”
北依晟讨了个没趣,看着牧赫言率先走出了假山,连忙跟了上去,“咱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
牧赫言没有理他,北依晟只能跟在他身后嘟囔着,“性子这么冷,以后谁能受的了你啊!”
萧梵语到宴会厅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萧梵语一进来,便有男男女女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男人的目光多是惊艳,而女人则是嫉妒。
萧梵语目不斜视径直走到镇国公府的位置上坐下,牧国公府与镇国公府的座位是挨着的,此时牧青浔和萧玥然已经落座,两人正凑在一起说着什么,牧青浔见萧梵语过来,也是微笑着跟她打招呼,“萧大小姐。”
萧梵语点了点头,目光扫到对面正喝着酒的牧赫言,他依旧是一身紫衣,浑身都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
萧梵语正欲收回目光,就瞥见坐在牧赫言下首的北依晟朝她微笑着举了举酒杯,又有意无意的看了看牧赫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萧梵语微微一愣,虽然她前世多次跟北依晟交手,自然知道北依晟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吊儿郎当,而且他看着她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戏谑。
“皇上驾到,贵妃娘娘驾到。”萧梵语正思考间就听殿外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萧梵语看着一身明黄龙袍,从殿外进来的沈承旭,眼中不由自主的染上了恨意,这是她重生以后第一次见到沈承旭,就是这个男人让她家破人亡,就是这个男人害她流产早亡,只可惜他如今就站在她眼前,她却不能手刃他。她死死的掐着自己的双手,按捺住了心中快要澎涌而出的怒火,跟着众人一起行礼。她暗暗的提醒自己,总有一天她会为她死去的家人,孩子报仇。
在沈承旭一段慷慨激昂的陈词后,宴会正式开始。
“皇上,这宴会上少了歌舞,岂不坏了兴致,不如就给众位小姐一次施展才华的机会如何?”赵雨柔开口道。
“就依贵妃所言吧。”宫宴本就是世家小姐展示自己的一次机会,沈承旭没有拒绝的道理。
很快,各个贵女便开始了五花八门的表演,就连萧梵语身边的萧玥然也含情脉脉的弹了一曲《相思》。
“刚刚在御花园时,萧大小姐不是说接受我们所有人的挑战吗,现在怎么不给我们展示一下呢?”冯诗韵带着几分不屑和嘲笑道。
“冯小姐,我又没说我不表演,冯小姐未免操之过急了。”
“萧大小姐不是怕了就好,不知萧大小姐要表演什么?”冯诗韵不怀好意问道。全京城都知道萧梵语是个草包,根本就没有学过什么才艺,她这么说肯定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刚刚冯小姐表演的是舞蹈,那我就也表演舞蹈好了。”她前世的精力都用在了武功和兵法上,琴棋书画这些东西她虽然都学过可是并不精通,不过她前世倒是学过一段剑舞,因为她本身会武功,所以跳的还可以。
冯诗韵嗤笑一声,正好上一位小姐表演结束,她便大声道:“皇上,贵妃娘娘,镇国公府的大小姐要表演一段舞蹈呢。”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一下子集中到了萧梵语的身上。
萧梵语看了一眼贵女们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目光,不慌不忙的起身,淡淡道:“皇上,臣女要表演一段剑舞,不知可否借侍卫的剑一用。”
沈承旭看着眼前这么一脸从容的女人,她就是那个被称为京城第一草包美人的萧梵语,长的确实不错,“难怪萧大小姐被人称作第一美人儿,今日一见果然不俗。”他用余光撇向牧赫言,见他依旧喝着酒,没有丝毫的异样,一时间有些吃不准牧赫言对萧梵语是个什么态度,“剑舞,倒是有新意,准奏。”
萧梵语解了披风,执剑立于殿中央,容颜倾城,明眸皓齿,眉心间又似有几分英气,微微皱起,又不似忧愁,嘴角勾起一丝嘲笑,又好似冷笑,一袭白衣,犹如九天玄女,随著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众人如痴如醉的看着她曼妙的舞姿,几乎忘却了呼吸。任谁也没有想到一直被称为草包的女人能跳出这样一段优美的舞蹈来,随着她动作的翻飞,手上的剑如同有了灵魂一般,是飞起,是横穿,是翻转,完美的融合在她的舞姿里。
冯诗韵看着众人都被萧梵语的舞姿迷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萧梵语这个舞蹈一出,谁还记得她刚刚的舞蹈呢。忽然冯诗韵看着桌上的蚕豆心中有了计较,她拿起几粒快速的掷在萧梵语的脚下,心中想着等会看她怎么出丑。
萧梵语察觉到脚下的东西,忽然自地上翩然飞起,离了原来的位置,衣袂飘飘,越舞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闪动着美丽的色彩。舞动间萧梵语看到了正盯着她目不转睛的沈承旭,忽然脑中不断的出现一个声音,“杀了他,杀了他。”
萧梵语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慢慢的舞动着朝沈承旭而去,长剑的距离沈承旭越来越近,就在萧梵语想要刺下时,一道光线晃了她的眼睛,萧梵语瞬间回神。旋转着后退数步,手腕轻翻,收了剑式。
大殿里有一瞬间的寂静,片刻以后沈承旭笑道:“好,萧大小姐这段剑舞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看来坊间传言不实啊,镇国公你有个这么好的女儿,可真是福气啊!”
镇国公刚刚也为萧梵语捏了一把汗,如今听到沈承旭的话,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多谢皇上夸赞,小女在众位小姐面前是班门弄斧了。”
众人也都能听出来他这是谦虚之言,连皇上都说好了,怎么能算是班门弄斧呢!
“镇国公过谦了,萧大小姐既有才又有貌,我家女儿自愧不如啊!”很快便有大臣恭维道。
“萧大小姐如此舞姿,怎么能说成是草包呢,她若是草包,我家女儿成什么了。”中书令冯青也附和道。
冯诗韵还想要说什么,却被冯青瞪了一眼,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都会让人觉得她是输不起,还会引起皇上的不满。
各家的小姐连萧梵语一舞便收获了这么多赞美,虽然心里不服,可是也不敢再随意挑衅她,万一被碾压了,岂不是丢脸丢大了。
“大姐姐可真是深藏不露啊,有这么好的舞姿,却连妹妹都瞒着。”萧玥然见萧梵语居然凭借一舞就得到了皇上的赞赏,顿时阴阳怪气道。
她这话就是说萧梵语自私小气,心思深沉,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信不过。
“我这不过是闲暇时随便练的,妹妹自幼由名师教导,想来是看不上姐姐这点技艺的。”
在坐的都是京城世家,对镇国公府的情况也都是知道的,镇国公府继室管家,怎么会亏待自己的亲女儿呢,要不然也不会传出二小姐多才多艺,大小姐是草包的传言了。
萧玥然见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恼道:“大姐姐是在说我母亲亏待你吗,你说说我母亲哪里亏待你了。”
萧梵语心中冷笑,哪里亏待了她们不清楚吗,面上却神色不变,甚至带了些许的祈求,“妹妹,我没有这个意思,你若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回家再说,这里是皇宫,你在这里吵吵嚷嚷恐怕会让皇上不满的。”
萧玥然平时欺负萧梵语欺负惯了,怎么会任由她这么教训自己呢,怒声道:“就凭你也想教训我,你以为你是谁呀!”
萧梵语像是被吓到了一般,“妹妹……我……我只是不想让人看了我们镇国公府的笑话。”
“你是说我在给镇国公府丢脸吗,你这个……”
“住口。”还不待她说完,就听到镇国公愤怒的声音传来,“圣上在此,胡言乱语什么呢。”
镇国公狠狠瞪了萧玥然一眼,他怎么会养出这么蠢的女儿,在圣上面前如此大吼大叫,不知道维护镇国公府的名声,还盼着自己的姐姐丢脸,请罪道:“微臣教女无方,请圣上责罚。”
沈承旭若有所思的看了萧梵语一眼,淡淡道:“镇国公不用如此,想来是这大殿里太闷了,两位小姐才会如此,今日月色正好,诸位可以出去赏赏月。”
众人立刻道:“多谢圣上。”
萧梵语看着众人三三两两的向外走,也随着众人出了大殿,她怕留在那里对着沈承旭那张脸会再次忍不住对他出手。
天空中月色皎洁,寒风吹过脸颊,萧梵语总算觉得清醒了许多,想起刚刚的情形,依旧有些后怕,若是刚刚她那一剑刺中了沈承旭,不管结果如何,镇国公府恐怕都逃不了灭九族的罪,她毕竟占着萧梵语的身体,若是因为她害了镇国公府,想必真正的萧梵语在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刚刚是谁及时唤回了她的理智呢,会是牧赫言吗?毕竟刚刚他距离自己最近,也最能看清楚她眼中的杀意。萧梵语四下望去,想要寻找那个人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她刚刚明明看到他出来了,怎么会不在人群里呢?萧梵语顿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毕竟沈承旭可是时时刻刻都想除掉牧赫言的,今日在宫里他更容易得手。
萧梵语正心急如焚,这时一个宫女出现在萧梵语身后,“萧大小姐,太后娘娘请您去寿仁宫。”
萧梵语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宫女一时间吃不准她到底是不是太后宫里的人,正思考着对策,就听镇国公道:“梵语,既然太后请你过去,你就去吧。”
镇国公今日十分的高兴,刚刚皇上夸赞了她的女儿,现在太后又单独请他女儿去寿仁宫,在这么多贵女中,他的女儿可是独一份儿,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康庄大道正在向她靠近,做皇亲国戚指日可待。
萧梵语看着眼前这个异常兴奋的便宜父亲,有些无奈道:“是,父亲。”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顶撞他吧。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妇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萧梵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