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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小说全文免费阅读

莫小弃 著

女频言情连载

靖国,腊月二十八。正是天寒地冻的日子。乔念洗完上午的最后一件衣裳,还没来得及擦干早已冻得青紫麻木的手便听浣衣局的嬷嬷冲她唤道,“乔念,快,侯府来人接你了!”她怔愣在原地。侯府,多么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她曾在侯府做了十五年的千金小姐,却在三年前被告知自己是个假的。是当年接生的嬷嬷怀了私心,将自己的孩子与真的侯府千金调了包,又在临死前良心发现,说出了真相。乔念清楚记得那一日侯爷夫妇与真千金林鸢相认时有多激动,她们相拥而泣,又哭又笑,而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不明白自己唤了十五年的爹娘,怎么就突然不是自己的爹娘了。许是看出了她的失落,林侯爷向她保证,说她依旧是侯府的千金,甚至还让林鸢唤她做姐姐,就连林夫人也说,他们还是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

主角:乔念萧衡   更新:2024-11-27 10: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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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乔念萧衡的女频言情小说《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小说全文免费阅读》,由网络作家“莫小弃”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靖国,腊月二十八。正是天寒地冻的日子。乔念洗完上午的最后一件衣裳,还没来得及擦干早已冻得青紫麻木的手便听浣衣局的嬷嬷冲她唤道,“乔念,快,侯府来人接你了!”她怔愣在原地。侯府,多么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她曾在侯府做了十五年的千金小姐,却在三年前被告知自己是个假的。是当年接生的嬷嬷怀了私心,将自己的孩子与真的侯府千金调了包,又在临死前良心发现,说出了真相。乔念清楚记得那一日侯爷夫妇与真千金林鸢相认时有多激动,她们相拥而泣,又哭又笑,而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不明白自己唤了十五年的爹娘,怎么就突然不是自己的爹娘了。许是看出了她的失落,林侯爷向她保证,说她依旧是侯府的千金,甚至还让林鸢唤她做姐姐,就连林夫人也说,他们还是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

《为奴三年后,整个侯府跪求我原谅小说全文免费阅读》精彩片段

靖国,腊月二十八。
正是天寒地冻的日子。
乔念洗完上午的最后一件衣裳,还没来得及擦干早已冻得青紫麻木的手便听浣衣局的嬷嬷冲她唤道,“乔念,快,侯府来人接你了!”
她怔愣在原地。
侯府,多么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字。
她曾在侯府做了十五年的千金小姐,却在三年前被告知自己是个假的。
是当年接生的嬷嬷怀了私心,将自己的孩子与真的侯府千金调了包,又在临死前良心发现,说出了真相。
乔念清楚记得那一日侯爷夫妇与真千金林鸢相认时有多激动,她们相拥而泣,又哭又笑,而她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看着,不明白自己唤了十五年的爹娘,怎么就突然不是自己的爹娘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失落,林侯爷向她保证,说她依旧是侯府的千金,甚至还让林鸢唤她做姐姐,就连林夫人也说,他们还是会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样去疼爱。
可,那一日他们亲眼看着林鸢打碎了公主的琉璃碗,看着林鸢的丫鬟将这罪过推到她身上,看着她被公主责骂,看着她被发配来这浣衣局为奴为婢,他们却只是护着林鸢站在一旁,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
她便知道,她再也不可能是他们的女儿了。
“乔念,还愣着做什么?别叫小侯爷等急了!”嬷嬷的催促声拉回了乔念的思绪。
她抬眸朝着浣衣局的门口看去,便见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外头,冬日的阳光带着一丝惨白,落在他的身上却仿佛染着一层荧光。
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乔念那颗许久都已经没有什么感觉的心猝不及防地抽痛了一下。
是林烨。
她唤了十五年的阿兄,曾为了她不远万里去往江南寻一颗举世难得的夜明珠,也曾为了林鸢将她从二层的小楼上推了下去。
时隔三年不见,那股消失了三年的委屈感竟突然涌了出来。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子委屈生生压了下去,面上始终无波无澜。
她朝着林烨走了过去,近到跟前方才跪地行了礼,声音淡淡,隐约透着几分疏离,“奴婢见过小侯爷。”
在来之前,林烨也曾想象过他们兄妹相见时的情景。
想着,按照她原本的性子,要么是扑进他怀里,一边撒娇一边哭诉着这些年来的委屈。要么是满心恨意,连见都不愿见他一面。
唯独没想到,她居然会如此平静地走到他跟前来,跪下。
这可是他宠了十五年的妹妹啊!
她的刁蛮任性,她的高傲都是他一手宠出来的。
怎么如今却......
林烨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了下,负于身后的手紧紧握起,喉间好似被一只手攥住,他深吸一口气方才开了口,“祖母思你心切,皇后娘娘念在她年迈的份上,特准你离开此地。”
说完这句,林烨自觉语气过于生硬了些,眉心拧了拧,便俯身上前将乔念扶起,刻意温柔道,“随阿兄回家吧!”
乔念低垂着的眼眸猛地颤动了两下。
随阿兄回家吧!
天知道这短短的六个字,她盼了多久。
初来浣衣局的那段时间,她几乎日日夜夜都在盼着林烨能来接她回去。
可日复一日,盼望变成了失望,到如今她对于回候府之事早已不抱有任何幻想了。
没想到,他却来了。
她往后退开一步,不动声色地挣开林烨的手,欠身行礼,“奴婢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多谢老夫人恩典。”
语气真诚,态度也很是恭敬,但那字字句句间透出来的陌生与疏远令得林烨心口越发难受。
他收回手,眉心拧成了一个结,语气莫名染上了几分气恼,“父亲从未剥去你的身份,你虽在浣衣局三年,但户籍依旧在侯府,你从不是什么奴婢。”
他自幼宠大的娇娇女,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奴什么婢?
可听着这话,乔念却只觉得讽刺。
三年来,她每日天不亮就得起来洗衣裳,洗到日落西山,洗到双手溃烂。
浣衣局里的管事嬷嬷动不动就对她非打即骂,她在这儿的身份便是连最低等的奴婢都不如。
身份?户籍?
有什么用?
眼见着乔念不说话,林烨只好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莫名的怒意,道,“府里什么都有,你也不必再去收拾什么,走吧,莫要叫祖母等急了。”
说罢,便是率先转身离去。
没走多久他便会回头,见乔念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视线一直落在前方的路上,看都不看他一眼,想着从前她缠着自己撒娇的模样,心中的怒意便是怎么也压不住了。
以至于脚步也不自觉地加快了些。
乔念三年前被林烨推下小楼后,脚腕便落了旧疾,眼下自然是跟不上了,等来到宫门口时,林烨早已坐上了侯府的马车。
车夫是府里的老人了,认得乔念。
见乔念走来,便是行了礼,“老奴见过小姐。”
乔念欠身回了一礼,而后上了马车,坐在了车夫的身旁。
车夫有些惊讶,“小姐不进去坐?”
乔念摇了摇头,“不合规矩。”
话音方落,马车里突然伸出一只脚来,猛地将乔念踹到了地上。
林烨掀开车帘,怒意横生,“初见你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不愿回侯府就滚回你的浣衣局继续做奴婢去!”
乔念眉心紧拧,一张脸痛得失了色,她的脚腕怕是又扭到了。
却听林烨冷声质问道,“还是说,你觉得委屈,故意给我摆脸子呢?林念,你顶替鸢儿享了十五年的福,如今只是替她受了三年的罪罢了,有什么好委屈的?”
“既不肯坐车回府,那你就走回去,正好一路上也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有没有资格摆出这副做派给我看!也免得回府见到祖母后还是这一副半死不活的嘴脸,徒添晦气!”
林烨说罢,便是一把甩下了车帘,冲着车夫一声冷呵,“回府!”
车夫不敢不从,担忧地看了乔念一眼便驾车离去了。
看着远去的马车,乔念心中倒是没什么太多的情绪。
毕竟,她早在三年前就已经被自己最亲最爱的人们抛弃过了。
深吸了一口气,她挣扎着爬起,一瘸一拐地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却是没多久,一辆马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骨节分明的手指撩起车帘,一双眸子冷漠疏离,“林姑娘?”

这一晚,乔念失眠到天亮。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是屋子里的暖炉烧得太旺了,与她睡了三年的那间漏风漏雨,阴森湿冷的木屋不一样。
亦或是被褥是干的,盖在身上又软又暖。
总归一切都美好得让乔念觉得恍如隔世,无比的不真实。
她以为她是会在浣衣局里呆一辈子的。
直到翌日初升的暖阳照进屋里,她才如梦初醒般明白过来,她是真的回来了。
林夫人给她准备了新衣裳,应该是去成衣铺子里买的,依旧有些不大合身,但好歹衣袖能遮住她手臂上的伤了。
是以,她一大早就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这个时辰,老夫人正在礼佛,乔念便乖巧地站在门外,并不打算打扰。
可,像是有了感应似的,老夫人忽然就转头看了过来,随后一双眼便是通红。
“回来了?”
低低的三个字,却是透出无尽的悲怆。
乔念也没忍住红了眼,进了屋便跪下了,“不孝孙女乔念,拜见祖母。”
“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瞧瞧!”老夫人还保持着跪地礼佛的姿势,却是冲着乔念不住地招手。
乔念就这么跪行着到了老夫人的身旁,好让她老人家能够看清楚她。
老夫人枯瘦的手微微颤抖着,一点一点抚过她的脸颊,“瘦了。”
短短两个字,令乔念的眼泪彻底决堤,她扑进了老夫人的怀里,一声声地唤着‘祖母’,只看得四周的丫鬟们都悄悄抹起了眼泪。
三年前林鸢回来后,侯府所有人几乎都在一夜之间站在了林鸢的身边,他们心疼林鸢的遭遇,关心林鸢的情绪,安慰林鸢说以后他们所有人都会爱她。
只有老夫人注意到了站在角落里不知该如何自处的乔念,老夫人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是她心里最乖巧,最可爱的小孙女。
被罚去浣衣局后,有一回她听那些宫婢说老夫人为了她的事儿亲自进宫去求皇后,只是还未见到皇后就被公主给羞辱了一通,赶出了宫去。
宫婢们嘲笑老夫人倚老卖老,认不清自个儿的身份。
乔念就发了狠,将那些嘴碎的宫婢们都打了一顿。
也是那一次,她差点被管事嬷嬷打死。
可她一点儿都不后悔,毕竟从那之后,再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说老夫人的一句不是。
祖孙二人就这么相拥着哭了好一会儿方才渐渐平复了心情。
老夫人宠溺地看着她,“回家了就好,日后有祖母在身边,谁都不能欺负了你!”
同样的话,林夫人说的,乔念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可眼下从老夫人的嘴里说出来,乔念只觉得那颗被冰冻了三年的心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她重重点了点头,看着老夫人那布满沟壑的脸颊,一股子心酸直冲鼻尖。
“那祖母定要长命百岁,一直陪着念念。”
“好!”老夫人笑着落了泪。
待到林夫人领着林鸢来给老夫人请安的时候,乔念已经陪老夫人用完早膳了。
看着祖孙二人紧贴着坐在一起亲密无间的样子,林夫人心中也颇为感动,却是冲着老夫人道,“娘,如今念念回来了,这与萧家的婚事可否能敲定了?”
乔念半个身子都是朝着老夫人坐着的,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林夫人一眼,听到这话,她也没有半点儿反应。
心中却是奇怪,林鸢与萧家的婚事,与她是不是回来又有什么关系?
却不料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语气无比温柔地问道,“念念,告诉祖母,可还喜欢萧衡?”
乔念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林鸢。
只见后者神色紧张,却在接触到乔念眼神的一刹那低下了头去,一副受欺负的小媳妇儿模样。
而林夫人也是下意识地握住了林鸢的手,半个身子都微微朝着林鸢靠了过去,生怕她会被乔念欺负了似的。
乔念只觉得双眼有些疼。
明明曾经她才是被林夫人护在手心里的那个......
乔念收回了视线,若说是没有一点儿心酸那必然是假话。
但,都无所谓了。
她也看明白了眼下的状况。
与萧衡有婚约的人依旧还是林鸢,只是老夫人心疼她,知道她曾无比炙热地爱慕过萧衡,所以这桩婚事若是她开口,那老夫人必定会为她争来。
而林鸢跟林夫人眼下之所以会如此紧张,就是担心会从乔念的口中说出一个‘是’来。
但很显然,她们多虑了。
乔念冲着老夫人温柔一笑,“祖母,我早就不喜欢萧将军了。”
门外,一只即将踏上台阶的脚骤然顿住。
只听到屋内传来老夫人的声音,“当真?可你当初那么喜欢萧家那小子......”
“都是年少不懂事而已。”乔念打断了老夫人的话,“更何况,萧家嫡子与林家嫡女的婚约,怎么看都与我没什么关系。祖母,我姓乔。”
关于自己改姓的事儿,乔念已经与老夫人说过了。
只是这会儿听来老夫人还是觉得心酸,她搂着乔念连连点头,“好,姓乔好,姓乔挺好的。”
总归不管她姓什么,都是祖母最乖的孙女!
说话间,两个人影先后进了屋。
是林烨与萧衡。
自昨日见到乔念起,林烨似乎就没有笑过,眼下听到祖孙二人的对话,林烨一张脸也是铁青,他上前行了礼,“烨儿给祖母请安。”
说罢,不等老夫人有什么反应,林烨便已是冲着乔念低喝道,“族谱又未曾改过,你胡乱给自己改得什么姓!”
林烨知道乔念的生父姓乔,可明明是他侯府养大的女儿,凭什么就跟那人姓乔了?
她分明还是侯府的大小姐!
眼见着林烨不知何故又要乱发脾气,林夫人不禁蹙眉低喝,“烨儿!你好好说话!”
林烨这才看了老夫人一眼,见老夫人面色不善,他脸上的怒意方才稍稍收敛了些。
就听乔念那清清淡淡的声音响起,如同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一点点割开了这座府邸虚伪的面孔。
“三年前我入浣衣局的第二日侯爷便亲口告诉陛下我姓乔,若是族谱没改的话,那侯爷怕是犯下欺君之罪了。”

另一边,乔念扶着老夫人刚回房,老夫人就发了病。
正如林夫人所言,老夫人的身子的确大不如从前了。
今日虽然已经有意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太过激动了,躺下后便直喘粗气。
好在伺候老夫人的苏嬷嬷早有预料,唤了府医在老夫人的屋外守着,待老夫人躺下后便施针推拿,一炷香后,老夫人方才算是缓了过来。
过程算不上有多惊险,可乔念站在一旁还是被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看到乔念脸上的惊慌,老夫人靠坐在床头,朝着她招了招手。
乔念鼻子有些发红,又怕自己情绪激动之下会惹了老夫人再次犯病,便强忍着眸中的眼泪走到了老夫人的床边。
“吓坏了?”老夫人笑得一脸和煦。
乔念吸了吸鼻子,紧紧抓住了老夫人的手,“祖母答应过念念要长命百岁的。”
她只剩下祖母了。
老夫人温柔地看着乔念,“祖母也想长命百岁,永远护着念念......”
可,她显然是护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儿,老夫人忽然就问道,“念念,祖母为你寻一门亲事可好?”
在她身子还算健朗,能在这侯府还说得上几句话的时候给念念寻一门好亲事,如此,才算是护了她一生。
乔念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却还是摇了摇头,垂下了眸子,“念念只想守着祖母。”
这三年,让她看清了太多的东西。
哪怕是陪了自己十五年的至亲都能在一夕之间抛弃了她,她又如何能将自己的一生指望给一个陌生的,所谓的夫君呢?
她想着,此生就只陪着祖母,等祖母仙逝之后她就搬出侯府去,哪怕从此守青灯伴古佛也好过跟这侯府里的其他人纠缠不清。
老夫人知晓乔念自幼就是个倔脾气,她不愿的事儿没人能劝得了她,当下也只能微微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乔念又陪了老夫人一会儿,待老夫人睡下了方才离去。
谁知她刚回芳荷苑不久,便听凝霜来禀报,“小姐,二小姐来看您了。”
林鸢?
乔念眉心微微拧起,不等开口便听凝霜又道,“二小姐是一个人来的。”
听到这话,乔念却又笑了,“她让你这样说的?”
凝霜眨巴着那双无辜的眼眸,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小姐若是不愿见,奴婢这就去回绝了她。”
瞧,就连一个丫鬟都知道她不愿见林鸢。
可她林鸢居然不知道。
还特意让凝霜告诉她,当初那个冤枉她打碎了琉璃碗的丫鬟没跟来。
真是让人发笑。
当年冤枉了她的人是林鸢的丫鬟没错,可打碎了琉璃碗却不敢承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丫鬟冤枉她却缩在一旁一言不发,默认让她顶罪的人可是林鸢啊!
所以乔念想不明白,林鸢到底凭什么会觉得,她会见她?
当下便是冷声道,“就说我睡下了。”
“是!”凝霜应声便出了门去,好一会儿方才回来。
表情有些恹恹的,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开口,“小姐,二小姐说她今日是特意来给你赔罪的,你若是不见她,她就会一直站在外头不走,奴婢看这天,是快要落雪了。”
其实凝霜也不知道这二小姐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非要见她家小姐。
但二小姐毕竟是侯府的掌上明珠,若真在外头淋了雪,也不知府里人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对她家小姐不好。
乔念眉头微拧,暗暗叹了一声,终于还是有些心累地开了口,“那你让她进来吧!”
“是。”凝霜应声离去,不多久,林鸢便进了来。
此时乔念正坐在外间的茶几旁给自己的手背擦着治冻疮的药膏。
林鸢一眼就看到了乔念那双五指青紫的手,心头不禁咯噔了一下。
随即便是上前来欠身行了礼,“鸢儿给姐姐请安。”
乔念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道,“坐。”
声音轻柔,却透着一股子的冷戾。
林鸢没坐,反倒是走上前来,“鸢儿给姐姐擦药。”
说话间,她便拿起了茶几上的药膏,作势要往乔念的手背上抹去。
可乔念却将手藏进了衣袖之中。
也终于是抬头看向林鸢,嘴角勾着一抹淡淡的嘲讽,“天寒地冻,林小姐不在自己屋里待着,来我这儿做什么?”
约莫是乔念冰冷的态度让林鸢觉得有些委屈,她双眸微微泛出了几分红润,就这么站在原地,声音轻轻的,“鸢儿是来给姐姐赔罪的,当年的事都是鸢儿的错,若不是鸢儿打碎了琉璃碗,姐姐也不会遭了这么多罪!姐姐要打要骂鸢儿都绝无怨言,只要姐姐能消了气就好。”
林鸢那副样子,像是恨不得给她跪下了一样。
还真是言真意切。
可乔念却只是冷眼看着,待她说完方才问了一句,“你觉得,你当年只是错在打碎了琉璃碗?”
一句话便是将林鸢给噎住了。
乔念缓缓站起,朝着门边走去,看着那早已冰冻的荷花池上伫立着几根孤零零的残枝,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瞬间钻入肺腑,只让她整个人的气场都阴冷下来几分。
“你才是侯府的嫡女,前头十五年,是我抢了你的荣华富贵,所以我知道侯爷跟夫人应该要疼你,小侯爷应该要护你,就连我最喜欢的落梅院也本该就是你的。林鸢,当年你回来后,我对你是有愧疚的。”
“我想过要回我亲生爹娘那儿去,是侯爷说我亲生爹娘皆已离世,让我安心留在府里。对此,我很感激,也暗暗发誓以后要与你好好相处,纵然心中会有落差,可......”
话说到这儿,乔念转过了身来看向林鸢,“你扪心自问,我可曾害过你?”
林鸢一双眼通红,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泪来似的。
有这么一瞬间,乔念觉得有些无力。
若是被这侯府的其他人瞧见,只怕又要冤枉是她欺负了她。
当年,林烨不正是因为林鸢的这副样子,才一脚将她踹下了小楼吗?
可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过。
心中发寒,乔念冷眼看着那朵将要落泪的小白花,声音越发冷硬,“可你为何要害我?!”

来人正是林夫人的手帕交,德贵妃。
见终于有人能制住林烨了,池子里的宫婢们纷纷嚎哭了起来,“贵妃娘娘......”
“呜呜,娘娘可要为奴婢们做主啊!”
十几名宫婢一起嚎哭起来的声音极为吵闹。
德贵妃皱了皱眉头,看了眼身旁的大宫女。
大宫女会意,当下便是一声厉喝,“还不速速去换了衣裳!若是病了,误了贵人们的事儿,你们几个脑袋够砍?”
闻言,宫婢们这才止了哭,纷纷从池子里爬出来往自个儿的屋子里去了。
待到人都散了,德贵妃方才看了眼林烨手中的晾衣杆,眉头微拧,冷声道,“怎么?小侯爷是想连本宫也打了?”
林烨这才将晾衣杆给扔了,拱手行了礼,“微臣不敢。”
“你都打进宫来了,还有你不敢的?”德贵妃显然是有些恼怒的。
只觉得林烨实在太过冲动了。
这浣衣局,虽然只是宫里一个下等的地方,可毕竟是在宫里。
若是被传扬了出去,有心人刻意闹大此事,莫说林烨,就是整个侯府只怕都要遭殃。
林烨自然也知道自己不该来的。
当年念念之所以被罚得那样狠,除却那琉璃碗是公主最心爱之物外,也有皇上特意敲打侯府的意思。
是以,这三年来侯府上下别说是来看念念一眼,就连差人带个话,问个信的事儿都没做过。
他们就是想让皇上知道,侯府永远都是皇上的人,永远忠于皇上,不管皇上下了怎样的旨意他们都不会过问,更不会违抗。
可,今日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只要一想到那群宫婢将念念压在水里的样子,他心头的怒火便汹涌起来,凭他怎么压都压不住。
思及此,林烨深吸了一口气,便是跪在了地上,“微臣自知鲁莽,任凭贵妃娘娘责罚。”
贵妃纵然生气,可林烨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哪怕是看在林夫人的面上她也不忍心责罚。
可今日之祸,她若不出手解决,等到了皇上那边就未必能说得过去了。
于是,贵妃摆了摆手,“你且先回去吧,此事本宫自有定论,记住,日后这浣衣局你不可再踏进一步。”
事已至此,林烨只能乖乖听从。
可就算今日教训了那群宫婢,林烨心头的怒意也没有任何消散。
坐在回侯府的马车里,林烨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暖炉上。
那是昨日去接念念之前他特意准备的,上头绣的还是念念最喜欢的赤梅。
昨日,念念没能坐进来,自然就没有瞧见这个暖炉,以至于这会儿,暖炉早已冰冷,就那么孤零零地躺在那儿,像是被人抛弃了一般。
可,就算是坐进来了,这暖炉她会接吗?
林烨想起了萧衡的那番话,萧衡说,马车里准备的暖炉跟糕点,念念碰都没有碰。
她连萧衡为她准备的东西都没碰,只怕更不会碰他的了。
这丫头,性子竟然比三年前更倔,真是半点儿都不能跟鸢儿相比。
若昨日她能如鸢儿那样唤他一声阿兄,不,甚至不用同鸢儿一样,只要她能唤他一声阿兄,他又怎会将她踹下马车去呢?
想到昨日她扭伤的脚,林烨心头的烦躁越发浓烈,眼前的暖炉不知何故就变得碍眼了起来。
下一瞬,车帘被掀开,那绣了一双赤梅的暖炉就这么被扔了出去。
有些东西,果然还是眼不见为净。
林烨并未立刻回府,他心头实在烦乱,便去酒馆儿里喝了两杯,等回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只是他没想到,全家竟然都在等他。
侯府大厅内,林侯爷沉着脸坐在上位,林夫人则是一脸忧色地站在一旁,时不时地观察着林侯爷的脸色。
乔念也被唤来一起等了。
不过林鸢不在,她呛了几口水,大夫说她需要好好休息。
乔念来时,林侯爷已经在了,这是父女二人时隔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但林侯爷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而她也只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一句多的话,甚至一个多的眼神都没有给。
约莫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林烨才姗姗来迟。
他大步而来,脸上还带着几分醉意。
他酒量一直都很好,今日应是没少喝才上了脸。
显然,他也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于是进了大厅便跪下了,“儿子自知今日冲动惹了祸,爹要打要骂,儿子绝无怨言。”
话音方落,一个杯盏就这么直冲冲地砸了过去,一下就砸在了林烨的脑门儿上。
鲜血顿时顺着林烨的眉骨往下流,林夫人大呼一声就冲了上去,“老爷这是做什么?你还想杀了烨儿不成吗?”
“你问问他做了什么好事!还敢打进宫去!怎么?你是嫌我侯府的日子过于太平了,非得找些麻烦是吗?”
林侯爷气得不行,胸口剧烈起伏着。
今日在皇上那边知晓此事时,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是生怕皇上一怒之下就下令将侯府满门关押。
林烨一手捂着额头上的伤,脸上带着几分倔强,“儿子知道错了,可儿子也是实在忍不住,更何况只是教训了几个浣衣局的宫婢罢了也没有闹出什么人命,皇上若是怪罪下来,大不了儿子就去以命相抵!”
浣衣局的宫婢?
乔念站在一旁,心口微微一跳,似乎也终于明白过来林侯爷为何叫她来一起等林烨了。
当下便是微微皱了眉。
就听林侯爷一声怒喝,“混账!若只以你一人之命相抵此事能过去也就罢了,可你祖母都这么大年纪了,你当真不怕祸及我满门吗?!”
“哪有如此严重!”林夫人忙是护着林烨道,“贵妃娘娘已经想到折中的法子了,皇上也并非不是通情达理之人,此事不会被闹大的!”
说着,林夫人的目光便看向了乔念。
像是有感应一般,一直垂着眼眸的乔念忽然就朝着林夫人看了过去。
可林夫人却像是害怕面对她似的,忙不迭地移开了目光。
但,乔念还是看到了那双眸子里浓烈的歉意。
乔念很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直觉告诉她,贵妃娘娘想到的折中的法子,与她有关。

乔念以前的院子,名为落梅院。
院子里种满了各种梅花,自入冬起,落梅院里的梅花便会竞相开放,直到初春都不会凋谢。
那些梅花,都是林侯爷亲自派人从靖国各地寻来的,只因幼年时的乔念曾说过,此生最钟意的便是梅花。
侯府每年在那些梅花的养护上都要花费上百两的银子。
可,那年林鸢回来后,只说了声姐姐院子里的梅花好美啊,那落梅院就成了林鸢的了。
当年的乔念满心愤恨,如今想起倒是没什么情绪。
林鸢才是侯府的真千金,这府里的东西也好,人也罢,自然都是林鸢的。
而她,不过就是个鸠占鹊巢的外人罢了。
领路的丫鬟倒是热情,“从前伺候小姐的丫鬟已经嫁了人,夫人让奴婢以后就跟着小姐,奴婢名唤凝霜,小姐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奴婢就是。”
凝霜生得一张娃娃脸,脸颊肉嘟嘟的,乔念看她眼熟,便问了声,“你是小侯爷院里的人?”
凝霜似是有些惊喜,“小姐还记得奴婢?”
乔念微微点了点头,从前她经常会去林烨的院子里玩,对林烨院里的人自然是有印象的。
却是不明白,林烨为何要把自己的人安排在她身边。
想到三年前林烨几次误会她要对林鸢不利,乔念又想,他应该是派凝霜来监视自己的吧!
芳荷苑并不大,进院门便能瞧见一荷花池,若是夏季,池中的荷花竞相开放,除却蚊虫颇多外,倒也是好看的。
只是这个季节荷花早已败落,只剩下些残存的枯枝在冰冻的水面上摇摇欲坠,如此萧条的景象只让这芳荷苑瞧着比外头都阴冷了不少。
好在,屋子里倒是暖和的。
屋内点着炉火,下人们也早已准备好了热水,凝霜作势就要上前来伺候乔念沐浴,却被乔念一把按住了手腕。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凝霜一脸诧异,“这怎么行?哪有让小姐自己来的道理?”
“我自己来。”乔念又重复了一句,语气淡淡,听不出太多的情绪,却偏偏带着不容人推拒的气势。
凝霜只好将手中的衣物放下了,“那,奴婢就在外头伺候着,小姐若有什么需要就唤奴婢一声。”
“好。”乔念轻柔应声便不再说话,直到看着凝霜走出屋去,将房门关上。
她这才行至屏风后,一点一点褪下身上的衣衫......
一个时辰之后,乔念方才来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可刚进门就被林烨给拦住了。
“你怎么没换衣裳?”林烨面染怒意,满是不耐烦,看向乔念的眼神也带着几分厌恶,“是想让祖母看到你这一身宫婢的打扮,好心疼你是不是?”
乔念开口想要解释,可林烨并不给她机会,伸手就将她往外推,“我警告你,祖母身子不好受不得刺激,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赶紧收起来!若是令祖母难受,我定饶不了你!”
乔念被他推出了院门,今日本就扭了脚,又被他这样连着推搡了几下,她脚腕处一阵刺痛,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扑摔在了地上。
这一幕,恰好被正往此处走来的林夫人瞧见了。
“烨儿,你住手!”
林夫人匆匆而来,见乔念一时起不来身,便让身旁的丫鬟们上前去扶。
林烨冷眼看着,“娘,怪不得我,是她居心不良!您明明给她买了新衣裳,她却还要穿着这一身去见祖母,这不是想活活逼死祖母吗?”
闻言,林夫人这才注意到乔念依旧穿着宫婢的衣裳。
不禁叹了口气,却还是柔声道,“念念,你不在府中这三年你祖母的身子越发不如从前,你阿兄万不该跟你动手,但他也是担心你祖母的身子。你这身衣裳,还是去换了吧!”
乔念抬眸看了林夫人一眼,又看了一旁的林鸢一眼,这才终于开了口,“衣裳都小了。”
林夫人为她准备的新衣服大约都是照着林鸢的身型准备的。
但她比林鸢高了半个头,那些衣服对她而言根本就不合身。
林夫人顿时满怀愧疚,“原来如此,是娘疏忽了,娘这就让人给你去置办新的。”
却不料林烨怒意更甚,“能有多不合身?你只比鸢儿高了些罢了,哪里就不能穿了?做了三年的宫婢,倒是越发矫情了!”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想着林烨这性子惯会是冤枉人的,她终于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撩起了自己的衣袖。
“不是穿不了,是遮不住。”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倒抽气的声音。
只见,乔念一双手青紫红肿,生了不少冻疮,有些地方甚至还破了皮,瞧着极为难看。
但最难看的还是她手臂上的伤。
也不知是皮鞭还是竹鞭打的,一条条,新伤旧伤,红的黑的,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破网一直从手臂蔓延至手背上。
林烨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遮不住。
衣服不合身衣袖必定是短上一截的,那她给祖母行礼的时候就会露出这些伤,到时祖母看见了,会有多难受?
林夫人也明白了。
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上前就捧起了乔念的双手,心疼不已。
“娘还以为你是心中有怨才不让娘碰,没想到是......娘弄疼你了对不对?”
乔念没有说话,也没有收回手,就让林夫人这样捧着。
一旁,凝霜也已是双眼通红,“怪不得小姐不让奴婢伺候,小姐是不是满身都是伤?”
满身都是伤?
光是这手臂上的就已经触目惊心,若满身都是......
林夫人连呼吸都乱了,“快,去传大夫!”
有丫鬟应声离去,而一旁的林鸢也已是泪流满面,“她们,她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姐姐?”
其实林鸢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乔念心中便有股难掩的恶意汹涌而出。
她看着林鸢,淡淡道,“自然是受了公主的指使。凡是欺负我的,都能到公主面前讨赏钱,欺负的越狠,赏钱就越多,谁让......是我打碎了公主的琉璃碗呢?”
闻言,林鸢的身子猛然一僵,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盯着乔念,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的落下。
就好似,被欺负了三年的人是她。
而她身后的丫鬟则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三年,当初冤枉了她的丫鬟如今还好好地站在林鸢身旁,所以林夫人口口声声的心疼在乔念听来,只觉得可笑。

这突如其来的提议令得萧衡心中微动。
只是还不等他说什么,林烨的拳头已是招呼了上来。
好在萧衡反应快,侧身躲过了这一拳。
林烨打了个空,整个人都扑在了桌上,精美的菜肴落了一地。
他却顺手抓起一把菜朝着萧衡扔去。
萧衡猛地往后退去,堪堪躲过,眉宇间已是染上了几分不悦,“你发的什么疯?”
他特意没说酒疯二字,因为从前的林烨哪怕是喝醉了也不会如此。
今日,林烨分明是心中藏着事。
林烨这才站了起来,华贵的衣衫已是染了不少污渍。
他却没有丝毫觉察,只是抬手指着萧衡,“我警告你,你若敢对不起鸢儿,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萧衡一双眉眼很是清冷,他掸了掸胸前的衣襟,嗤笑了一声,“同样的话,林兄以前似乎也说过。”
只是当初他口中的并非鸢儿,而是念念。
林烨心口一哽,却很快反应过来,“可如今与你有婚约的是鸢儿,萧衡,做人可不能太贪心。”
“话都是林兄在说,萧某可从未说过什么。”萧衡淡淡说着,坐到了一旁。
林烨一声嗤笑,“你我兄弟这么多年,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那日念念没拿的糕点你今日还特意去送给她。呵,可你知道如何?她回了府就让人将那糕点送去鸢儿院子里了,萧衡,念念对你已经没有心思了,你别发昏缠着她!”
缠着她?
萧衡心想,当年一直缠着他的人可是她。
怎么,如今想不缠就不缠了?
他并未说话,只是端起了一杯酒,浅浅饮着。
而林烨也在萧衡的身旁坐下,拿着酒壶就灌了两口,脑海中乔念手臂上的伤痕跟红疹却始终挥之不去。
隔壁的几个包间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可偏偏这最大的包间里静逸得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一声炸响,紧接着整个醉香楼都炸开了锅。
所有的人都在欢呼着,张望着天空那一朵接着一朵的绚烂。
萧衡与林烨也双双抬眸朝着外头看去,恍惚间,他们好似看到了一抹娇俏的身影倚在窗边不断地朝着他们招手,那明媚的笑容,张扬的个性,与那些璀璨的烟花不分上下......
醉香楼今年的烟花宴似乎格外盛大。
一声声地炸响惊扰了半个京城。
乔念坐在床边泡着脚,怀中抱着凝霜硬塞给她的手炉。
屋外丫鬟们的惊呼与烟花的炸响声此起彼伏。
可她的一双眸子却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
凝霜端着姜汤进了来,面上带着几分喜庆,“小姐,外头的烟花可好看了,您把这碗姜汤喝了,咱们一起去看吧!”
乔念接过姜汤一饮而尽,却是摇头,“不了,我不喜欢看烟花。”
不喜欢?
凝霜一愣。
可她明明记得往年小姐最高兴的就是跟着小侯爷去看烟花了。
想着这几日小姐在府里的遭遇,凝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可是因为被小侯爷伤了心?您别这样,小侯爷其实......”
“跟小侯爷没关系。”乔念及时打断了凝霜的话,抬起眸来对着凝霜勾唇一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而已。”
当然,她曾经是极其喜欢过的。
那样美的东西,谁会不喜欢呢?
可入浣衣局的第一个年三十晚上,她浑身湿透地被那些宫婢关在门外的时候,那些在天空炸响的烟花一点儿也不好看。
它们只是清楚地照亮了她所有的狼狈与不堪。
十五年的狼狈,跟不堪。
从那之后,乔念就不喜欢烟花了。
凝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乔念的身边。
窗外的烟花依旧绚烂,丫鬟们的欢呼声也依旧响亮。
可这年过得,依旧孤寂。
翌日,正月初一。
乔念一大早起身去给老夫人拜年,可刚走到老夫人的院门口便见几名丫鬟匆匆地跑了出来。
一个个脸色都很焦急的样子。
乔念心头一惊,一股不详的预感袭来,以至于她的脚步都有些发软了。
匆匆来到老夫人的房门前,便见苏嬷嬷正站在老夫人的门外。
见到乔念,苏嬷嬷忙行了礼,不等乔念开口就道,“老夫人发病了,今日怕是不能见姑娘了。”
一瞬间,乔念就觉得眼泪冲上了自己的眼眶,她颤抖着双唇开了口,“情况如何?”
“已经差人去唤府医了。”苏嬷嬷如实回答。
至于情况到底如何,还得等府医来了再说。
不多久,府医便匆匆赶来,紧接着林侯爷,林夫人,甚至是还病着的林鸢也纷纷赶来。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府医才从老夫人的屋子里走了出来。
“怎么样?”林侯爷率先迎了上去,神色焦急。
府医对着林侯爷行了礼,这才开口道,“侯爷,老夫人的情况在下前段时日就与您说过了。”
话并未说明,但林侯爷的脸色却在瞬间沾了水。
林夫人命人送走了府医,乔念这才忍不住问道,“祖母的情况,很不好吗?”
闻言,林侯爷颓然地坐在一旁不说话,林夫人也是叹息了一声,这才道,“府医说,你祖母年岁大了,身子会一日不如一日,恐怕......”
余下的话,林夫人没再说出口。
但不说乔念也能猜得到是什么。
一旁,林侯爷也压着声道,“皇后娘娘就是念在你祖母身子这个情况,才松口让你回来。”
那声音纵然压着,也能听出几分哭腔。
以至于乔念的眼眸也在瞬间红了。
林鸢却是率先掉了眼泪,“爹,娘,不如请宫里的御医来看看?”
闻言,林侯爷跟林夫人都没说话。
但乔念却清楚,侯府的这位府医乃是从药王谷出来的,当年无意中被侯爷所救,才会在侯府当起了府医。
他的医术比起宫中的御医有过之而无不及。
老夫人还在昏睡,这年自然也就没有拜成。
乔念原本是想在老夫人的门外守着的,但林侯爷执意要守着老夫人,乔念便只好先行告退了。
只是回到自己的芳荷苑没多久就听凝霜来禀报,“小姐,夫人来看您了。”

这个时候来看她?
恐怕也不止是看这么简单吧?
乔念起身迎了出去,见到林夫人便欠身行了礼,“见过夫人。”
见乔念还是没有打算唤她一声娘的意思,林夫人心中是有些伤心的。
可当着乔念的面她并不愿意表露出来,便亲昵地上前拉过乔念的手,去到一旁坐下了,“娘怕你太伤心,就来看看你。”
乔念垂着眸,没有说什么。
只是悄悄收回了自己的手。
林夫人察觉到了,眉心微微拧了拧,这才暗暗叹息了一声,道,“其实你祖母最疼你,纵然知道你不是林家亲生,可在她的心里,你也是她最疼最宠的孙女。”
这话乔念是认的。
谁对她好,对她是真心的,她能分辨出来。
祖母明明身子都已经这样不好了,却还能想到借着此事求皇后娘娘放她出宫,光是这一点,这份恩,乔念这辈子都还不清。
她垂下的眼眸微微颤动,却努力不让林夫人看见她眼里的泪花。
可林夫人到底做了乔念十五年的娘,如何能看不出来此刻乔念是有多伤心呢?
她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开了口,“方才当着你爹的面,娘不敢多说,但娘不怕老实告诉你,你祖母她,怕是撑不过几个月了。”
闻言,乔念猛地抬起头来,一直强忍着的眼泪也在这一瞬间落下。
她才刚回来几日,都没好好陪过祖母,祖母怎么能够......
林夫人很是心疼,拿出帕子来替乔念擦去了眼泪,“娘知道你也是最疼你祖母的,可事到如今,我们也做不了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你祖母能够放心,对吗?”
听出了林夫人的言外之意,乔念吸了吸鼻子,应道,“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淡淡一句话,便将二人之间的关系拉得无比疏离。
林夫人还想给乔念抹泪的手顿了顿,最后只能悻悻收回。
而后,长长叹息了一声,“这种时候说这番话,你约莫会觉得我这个做娘的没有心,可娘接下来要说的也是你祖母最想说的。”
话说到这儿,林夫人看着乔念,语重心长,“念念,你年岁不小了,是该找个人托付终身了。”
说实话,乔念隐隐有猜到林夫人是想说这件事的,只是真当她说出口了,乔念还是会觉得有些可笑。
祖母今日病重还未醒,林夫人却来与她说起她的终身大事了。
纵然,她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的确也是祖母最关心的,可此时此刻,林夫人特意跑来她的院子里说这些,她便知道林夫人绝不是为了祖母,也不是为了她。
而是为了林鸢。
为了当日萧衡的那句,理应她先嫁。
脸上的泪痕未干,乔念吸了吸鼻子,这才开了口,“夫人这样说,想来应该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
人选自然是有了。
事实上,那日萧衡说出那番话之后,林夫人便开始动脑筋了。
只是眼下她还不方便说,只道,“你放心,娘定不会在此事上委屈你,一定会让你满意,让你祖母也满意。”
是啊,借着让祖母放心的借口,这人选自然该是祖母满意的。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就有劳夫人了。”
她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可这句话的意思便是她答应了,至少,是松了口了。
林夫人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甚至染上了几分欣慰,“娘就说,你是最懂事的。放心,娘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林夫人又重复了一遍。
可这话说一遍是胸有成竹,说第二遍就成了强调。
需要强调的事,往往说的人自己心里都没有什么底气。
好在乔念也不太信林夫人的这些保证,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只想着,能让祖母放心就好了。
午间,祖母醒来的消息传来,乔念便立刻去看祖母了。
只是她来时祖母又睡下了。
苏嬷嬷给她端来了一杯热茶,轻声道,“老夫人是吃了安神的药,府医说老夫人如今的情况多睡会儿才好。”
闻言,乔念才算是放心了些,可想到林夫人的话,她心中到底还是苦涩的。
看着老夫人熟睡的脸,乔念忍不住想到了昨夜团圆宴上林侯爷跟林烨的那番话。
她如今能回来侯府,全是因为老夫人,可她也明白不管老夫人的身子怎么样,她早晚都得离开侯府的。
就算林侯爷他们不赶人,但萧衡既然说了那番话,那她就成了林家与萧家婚事上的绊脚石。
林夫人会着急将她嫁出去也无可厚非。
昨夜,她想了很久也没想到自己无亲无故,无依无靠的,离开侯府后可以做些什么才能叫老夫人放心,但今日林夫人的这番话却是将她的思路给打开了。
或许,嫁人是唯一的法子。
她自然是不会指望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更不指望这世上还会有什么人来爱她。
情爱这种东西,太虚无了。
她连亲情都抓不住,更何况还是爱情呢?
只是,她若嫁给了老夫人满意的人,就能叫老夫人放心,至少能让老夫人在活着的时候不会再为了她的事而伤心难过。
是她没用,不能为老夫人做些什么,这件事大约就成了她唯一能做的了。
等日后老夫人故去,她若能与夫君相敬如宾那就好好过他们的日子,若不能便和离,总归到时候她与这侯府的其他人也没什么关系了。
如此想来,这倒是成了她如今唯一的出路。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是捧着一杯热茶,她的十根手指头都还是冰的。
所以她也不敢去碰触老夫人,只能看着她老人家的脸,轻声道,“祖母定要快快好起来。”
好起来,才能高高兴兴地看着她出嫁。
不得不说,林夫人的动作很是迅速。
初一那日才得了乔念的同意,初二她便带着乔念进宫去见了她未来的夫君。
乔念心中对进宫很是抵触,可德贵妃那边送来了帖子,她若不去就成了大不敬。
而她也没想到,林夫人居然这样豁得出去。
她给她寻的未来夫君竟然就是德贵妃的儿子,当今明王殿下。

就连林侯爷也忍不住看向了乔念,只是话还是冲着林烨说的,“也幸亏今日有德贵妃出面,否则莫说是你,就连老夫也未必能从宫里回来!”
乔念看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心头泛起一丝丝讥讽。
这番话,只怕是说给她听的。
正想着,外头却传来了林鸢的声音,“爹......”
那娇滴滴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几分着急,像是随时都会咽了气似的。
乔念眉心微拧,就见林鸢在丫鬟小翠的搀扶下迈着虚浮的步子而来,在看到林烨脸上的血时那双眸子里的眼珠子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而后便跪在了林烨的身旁,“爹,还请爹息怒,咳咳,咳咳咳......”
一句话还未说完,林鸢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林侯爷心疼得几乎是坐不住了,猛地呵斥小翠,“还不快将小姐扶起来!”
就连原本护着林烨的林夫人也立刻上前将林鸢扶起,“你还病着,出来做什么?”
“我,我听说爹要责罚阿兄。”林鸢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往下落,“我,我知道定是阿兄惹了祸事才会让爹这样生气,可阿兄不是个浪荡子,他做事一定是有他自己的理由的!还请爹看在鸢儿的份上,饶了阿兄一次......”
一番话,真是将林侯爷跟林烨的心都说得无比柔软。
林烨万分感动,却是下意识地看向乔念。
见后者还是冷着一双眉眼,无波无澜的模样,心口便如刀绞一般。
鸢儿就算是病了也要冲出来替他求情,可她呢?
明明已经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去教训了那群宫婢,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林侯爷心里的怒气,因着林鸢而消了大半,虽依旧眉心紧蹙,却道,“行了!今日之事望你长个记性!”说罢,便是拂袖而去。
待林侯爷一走,林夫人便招呼着下人扶林烨起身,“快去让府医来给少爷包扎一下!”
下人立刻应声离去,那边林鸢又呛咳了起来,林夫人忙不迭地又去关心林鸢。
乔念像个局外人般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只觉得眼下也与她没什么关系了,便转身要走。
可不等她踏出大厅,就听林烨忽然开了口,“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乔念停下了脚步,终于转过身看向了林烨,“小侯爷想听我说什么?”
林烨心口微痛,“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可我今日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他甚至放下了捂着伤口的手,由着那血色去刺痛乔念的双眸。
他想,不求她能如鸢儿这般心疼他,但只要她能有一丝怜惜,只要一丝也好。
便证明他今日之举,不算白做。
可,乔念眼中只有淡漠,她的目光静静地扫过大厅内的其他人,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同一种表情,都希望她能说些什么。
说些,他们都想听的话。
可,乔念收回了目光,看向林烨,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嘲弄,“小侯爷约莫是真喝醉了,连今日之举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安抚你自己心里的那点愧疚都分不清了。”
“林念!”林烨猛的一声厉喝,看着乔念只觉得无比失望。
她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便是林鸢也忍不住替林烨说话,“姐姐,阿兄从未如此冲动过,今日真是为了你......”
“若小侯爷当真是为了我,那首先该教训的便不是浣衣局里的宫婢。”乔念淡淡开口,很是凉薄。
虽然她并未看向小翠,但厅内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此刻她说的,就是小翠。
她这三年受欺辱的罪魁祸首之一就是小翠,今日指着她鼻子冤枉她的也是小翠,可,林烨做了什么?
他去教训了那群宫婢。
真是可笑!
林烨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喉咙像是被一只大手给死死扼住,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就在这时,侯府的刘管家抱着一个硕大的包袱急匆匆地朝着大厅而来,“夫人,宫里贵妃娘娘差人送了一包衣服来。”
刘管家说着,却并未将那包袱送到林夫人跟前,而是站在了乔念的身边,“说是,小姐浣衣的手艺极好,这几件贵重的衣物,旁人洗了贵妃娘娘不放心。”
这番话,可笑到刘管家说起来时都觉得心虚,不时地观察着乔念的脸色。
乔念却是明白,这大约就是林夫人口中的,贵妃娘娘想到的折中法子了。
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替贵人洗衣服的?
折辱她,也算是敲打了侯府的脸面。
她转头示意凝霜接过包袱,就听刘管家道,“贵妃娘娘说,这衣裳明日一早就得给娘娘送进宫去,娘娘等着穿呢!”
明日一早送去,那今晚就得洗干净。
乔念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这才看向了林烨,“若非要说些什么的话,那,我谢谢小侯爷了。”
谢谢他进宫一趟替她讨来了这份折辱。
说罢,乔念便头也不回地离去,凝霜抱着包袱快步跟在后面,一路上连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直到回了芳荷苑,乔念让她去备水,她才抱着那包袱道,“小姐今日受了寒,还是早些休息吧,这衣服奴婢去洗!”
今日,小姐虽然喝过了姜汤,也泡过了热水澡,可毕竟是受了寒的。
二小姐都病成那样了,小姐怎么可能一点儿事都没有?
这衣裳小姐不能洗,小姐需要休息!
可乔念却还是从凝霜的怀里将包袱拽了过来,“贵妃娘娘说这衣裳不是我洗的她不放心,今日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若不是我亲手洗,恐怕明日还会有别的事端来,去吧,要冷水。”
这些贵重的衣裳经不得热水浸泡,若是洗坏了就麻烦了。
凝霜没动,她就站在原地看着乔念,鼻尖发酸。
乔念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小姐......”凝霜一开口,眼泪就扑朔朔地掉了下来,“他们太欺负人了,他们怎么可以只盯着小姐一个人欺负,呜呜呜......”
这丫头一哭就收不住。
乔念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就盯着她一个人欺负呢?
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吗?
好在,衣裳不多,乔念在天黑前就将衣裳都洗好了,翌日一早便交给了刘管家,让他差人送进宫去。
却不料,刘管家告诉她贵妃娘娘的意思是让她亲自送去。
她抱着包袱愣在原地。
让她,再次进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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