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孟姝花楹的其他类型小说《鬓花颜:陪嫁丫鬟生存手册孟姝花楹大结局》,由网络作家“桃子不摸鱼”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密渡桥运河码头,人流如织,客船与货船分两处靠岸,等轮到孟姝等人下船时,已过去了半个时辰。众人在夏荷带领下走到一处空地候着,菊裳姑姑正与唐府来接人的管事寒暄。不大会儿,货船的管事也过来汇合,接着两名管事便一同去往货船边上清点货物,菊裳招手,夏荷带着一群人依次上了几辆灰布马车。孟姝不耐与人拥挤,便落在了后头,正好看到一名二十多岁的妇人一脸慌张的找上菊裳,在孟姝登上马车前,菊裳一张老脸惊怒万分。马车过了码头闹市,疾行了近一个时辰在一处庄子前停下。这里是唐府在临安郊外的庄子,也暂时用来安置新到的丫鬟小厮们,夏荷在船舱里就提前说过,今年新入府的下人们需要统一在这里洗去污秽,领了衣裳再学七八日规矩。众人下了马车也不敢多看,仍是夏荷在前面带着。只...
《鬓花颜:陪嫁丫鬟生存手册孟姝花楹大结局》精彩片段
密渡桥运河码头,人流如织,客船与货船分两处靠岸,等轮到孟姝等人下船时,已过去了半个时辰。
众人在夏荷带领下走到一处空地候着,菊裳姑姑正与唐府来接人的管事寒暄。
不大会儿,货船的管事也过来汇合,接着两名管事便一同去往货船边上清点货物,菊裳招手,夏荷带着一群人依次上了几辆灰布马车。
孟姝不耐与人拥挤,便落在了后头,正好看到一名二十多岁的妇人一脸慌张的找上菊裳,在孟姝登上马车前,菊裳一张老脸惊怒万分。
马车过了码头闹市,疾行了近一个时辰在一处庄子前停下。
这里是唐府在临安郊外的庄子,也暂时用来安置新到的丫鬟小厮们,夏荷在船舱里就提前说过,今年新入府的下人们需要统一在这里洗去污秽,领了衣裳再学七八日规矩。
众人下了马车也不敢多看,仍是夏荷在前面带着。
只是还没等到进门,菊裳避过庄头,似是随意指了三人,也没说为何要留下她们,孟姝打眼儿看到留下的这三位姐姐在众人中容貌中上,急忙低下头小心挪到墩子身后。
可惜菊裳还是指了她。
其余人包括墩子只当是单独留她们要办差事儿,有几个还隐隐有些羡慕,最后也只能跟着夏荷进了庄子大门。
“你们四个随我来。”
菊裳示意孟姝四人上了一辆马车,随后她咬了咬牙捏着帕子也登上马车,车厢角落里那位妇人正在抹眼泪,一脸愁苦的样子。
孟姝依稀记得眼前三位姐姐是叫福子、春丫和招弟,在船上朝夕相处了半个月,她们的性子都是有些胆怯的,此时缩在车厢一角也不敢说话。
“菊裳姑姑,不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孟姝挽着胳膊上的包袱,也有些忐忑。
菊裳上了车便闭目养神,没有要答话的意思。
孟姝心猛地一沉,这可大大的不妙,此时也管不得许多,她强装镇定伸出小手悄悄撩开车窗的灰色布帘,瞧着马车似乎是往城里方向。
“逃奴打死不论,收起你的小心思。”
菊裳眼睛也没睁开,声音透出一丝阴寒。
约莫申时,马车最终停在胡同尽头一座小小宅院,下车时孟姝闻到一股清新的艾草味道,再过两日就是端午了。
随菊裳和年轻妇人进了院子,孟姝四人便被安置在了厢房,随后挂了一把锁头,菊裳从始至终都没说话,之后又急匆匆的出了门。
春丫她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略显清秀的脸上慌乱之色更甚,三人趴在窗户旁大喊。
门外的年轻妇人背过身蹲在门口守着,眼泪流的不要钱似的。
“求门外的姐姐发发善心,不知我们要被转卖到哪里?”孟姝浑身冰冷,到了这时傻子也知道出了变故,菊裳大概是出去找买主了。
这似乎是临时起意,原因估摸就是因为门外的女子。
那女子抽抽嗒嗒,头也没抬起来,自然也不会跟孟姝说什么。
入夜,菊裳提了一篮子馒头进来,见她们几个各自瑟缩在墙角,开口喊道:“你们如今身契在我身上,且没记到唐府的下人册子上,要怪只能怪你们长得有几分颜色。”
她将篮子放在地上,顺势坐在窗下的旧藤椅里。
“也不用想着逃,大周还没出现过活着的逃奴,便是说出去你们也还不算唐家的下人。”
见四人仍旧不动,菊裳也不再说什么,干脆喊柳娘进来将馒头提了回去。
不多时来了一位穿着绛红色绸缎衣裳的婆子,门外的柳娘提了油灯陪着进门,婆子借着一豆灯光挨个看了看,撇撇嘴道:“怎么还有个小的,这我们楼里可不要。”
菊裳亲自提了油灯往孟姝跟前凑近了些,陪笑解释:“这丫头虽才十岁,但生的好,还是童生之女,识字绣花都擅长,你们且养几年好好教着,难保不会重现昔日娇娘的风采。”
娇娘是春风楼四年前力捧的花魁娘子。
婆子听完童生之女四个字明显心动了不少,指着春丫三人说道:“这几个好说,这边上的小的最少还要养四年,也不知她资质如何,我们春风楼只能出三十两。咱们头回打交道,其余的便算四十两。”
到了谈价阶段,菊裳明显松了口气,与婆子一道出了门。
孟姝此刻正蹲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她紧紧握住藏于衣袖中的匕首,心中一片悲凉。
难道真的要被卖入青楼了吗?若命该如此,倒不如一死了之。
就在这时,突然身边传来
听到是茶酥,二叔公与宋伯面面相觑,他们什么点心没吃过,但以茶叶为食材制作的点心倒是从没见过,不由的望向孟姝手中的点心。
二叔公取了一枚,闻其味,惊讶道:“暴殄天物啊,里面居然放了天目龙井。”暗道岂不是浪费了。
宋伯从旁边的盘中拿出一枚,不用细嗅便知道是红茶,“妙极,用红茶与绿茶制作点心,当真别出心裁。“
又当先尝了一口,眼睛微亮,细细品尝过后赞道:“若茶肆能出这种点心,保管顾客盈门。”
见这老小子如此夸赞,二叔公也尝了一口,等将一整块圆形的茶酥吃完,才缓缓道:“确实巧妙,以茶饮,品茶酥,极具风味。”
冬瓜本来十分紧张,见自己的手艺被欣赏,也觉得很欢喜。宋伯指着两种茶酥让冬瓜再做几炉,冬瓜领了赏带着绿柳欢欢喜喜去了。
“小丫头如此讨好我们这两个老头子,是想求何事?”二叔公放下茶杯,正了正神色。
孟姝先是开口恕罪,承认确有事相求,见二叔公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脸上并无被冒犯之意,心里安定不少。
之后将舅舅失踪,四年前或来过临安贩茶之事三言两语说了清楚,二叔公却笑着说道:“小丫头你可找错了人,咱们唐家商行各行各业大部分都有涉猎,与茶相关应去找陆小子才对。”
宋伯是二叔公的大管家,沉思片刻道:“陆大掌柜没来参加议事会,他与我们老爷交情极好,若你舅舅真来过临安,与茶相关必能寻到些许痕迹。”
孟姝急忙又说了舅舅名讳,年纪,长相容貌,因四年未见也不知身形有无差异,孟姝唯恐有误,便提出舅舅口音略有特点,津南县方言味道比较重。
宋伯一一记下,孟姝心中一桩大事落地,感激的跪下磕头拜谢。这寻人的小事二叔公并不在意,他有心想要这茶酥的方子,又觉得未免有些趁人之危便也没开口。
“要说在临安寻人,咱们唐家商行遍及各处最是方便不过,只是到底也时隔四年之久,你别抱太大期望便是,最迟月余等来了信老朽派人来传话。”
孟姝点点头说道:“奴婢也知找到亲人的机会渺茫,但奴婢就这一个亲人在世,只要活着一天便不会放弃找下去。”
一侧案几上摆有笔墨,孟姝无以为谢,便想将茶酥的方子写下来,当日她已征求过冬瓜同意。见她望着笔墨,二叔公便让她自便。
片刻后,在场之人皆大欢喜,二叔公得了方子,孟姝也有了希望,只有宋伯看着手中字迹,暗叹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很通笔墨,字迹虽还稚嫩但还算娟秀端正。不过宋伯无意窥探对方家事,只将方子留下便让孟姝离开了。
冬瓜回去后征求安妈妈同意,在小厨房忙活了近两个时辰做了许多茶酥,天黑前送到琅琊院,又得了许多赏,她兴冲冲跑到孟姝房间,见绿柳不在,兴奋的小声嚷嚷:“发财了发财了。”
“见面分一半,这是你的小脑瓜想出来的点子,一共得了两回赏咱们平分了吧。”
孟姝刚了却一桩心事,心情放松的同时又有一丝愁绪,见冬瓜兴冲冲的样子倒也很开心。
两个小姐妹头抵着头趴在床上,二叔公这次打赏的荷包内有五六块碎银,下人的房间自然没有戥子,孟姝上手掂了掂说是约莫有五两,冬瓜第一次见银子,眉开眼笑。
安妈妈笑了笑没说话,本也不过是寻个由头见这丫头一面,因此只拣了其中两枚。
“剩下的你或卖或自己留着都好,既来了唐府便仔细办差事,总不会亏待你们。”
冬瓜在安妈妈手下学做点心,和她很熟悉,知道不是客套,便劝孟姝:“安妈妈说的对,咱们刚来还没领过月钱,你能有谋生的本事也可以攒些体己钱。”
“安妈妈心意孟姝心领了,只是我想着若这些绣品还能入您的眼,倒是想和您谈谈。”孟姝坐在锈墩上,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安妈妈。
安妈妈并不吝啬给予小丫头们更多的善意,她当了内管事,这些丫头得了她的好,往后也念这份情。于是她主动开口道:“你是想让我帮忙卖出去?这好说,你的绣活儿确实不错,花样子也新颖,回头我拿到外头也能卖上好价钱。”
孟姝果然很开心,不过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明显思量了片刻才开口。
“安妈妈,荷包和帕子的布料用的少且都是零散的,左不过费些丝线。我私心想着,咱们府上的老人儿或得宠的大丫鬟,她们得老太太和各位主子赏赐,其中那些布料必定也都是极好的,做完了衣裳也总有多余的零碎,若她们或卖给我或让我绣完卖出成品再一起分成,岂不是更好?”
这是孟姝思量了许久的想法,若此事能成有两个好处。
其一,可以省下买布料的本钱,绣庄里签了契约自然可以免费领布料针线,绣好再回收,但她身为奴仆,等闲不得出府,绣庄这条路自然走不通。
其二就是收获人情了,这才是最主要的。
就像她说的,府里的主子都很大方,随手赏赐的布料或许不是成匹的,零碎的更多,这些赏赐许多人也是收到箱底,以后寻机会卖出去。若能直接在府里和孟姝交易,或等绣好了卖出去再分钱也可。这样的话那孟姝便能交下些人脉。
这件事要达成,首先便要选靠谱的人合作,今天来见安妈妈,孟姝也存着找一个靠山的想法。
安妈妈沉吟半晌,不禁高看孟姝一眼,这丫头心机手段都不缺,即便想要笼络人心也放在了明面上。
“你提议的很好,咱们府里针线房也有不少绣娘,但她们差事繁多,不见得愿意赚这份钱是其一,另外我瞧着你的成品倒要比她们还略胜一筹。
咱们府里的老人儿,手上零碎的布料不少,我去帮你联络联络,其余的你自去说便是,咱们府上并不禁止私下做些什么。”
不光不会禁止,唐家虽有一个远房的侯府做靠山,但门庭已和商户差不多了,因此这种生财有道的丫鬟,在唐府并不突兀。
安妈妈行事果断,等孟姝回去时就拿了许多布料,冬瓜蹦蹦跳跳的送她,在没人的时候孟姝将一条手帕递给她。
“这是原先答应你的,冬瓜,多谢你。”
冬瓜高兴的接过,“我就知道你想着我呢。”不过等她打开一时有些傻眼。
“这...怎么绣了一株大大的冬瓜!”
孟姝噗嗤笑出了声,少女活泼的声音响起,“岂不是很应景,你瞧我绣的这株瓜秧枝繁叶茂,热烈,蓬勃,和你一样,瞧着就让人欢喜。”
冬瓜也乐了,大概从没有被人夸过,她红着脸说:“我可没你说的这么好,不过你真是可惜了,识文断字,样样都好...”
孟姝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转移话题让她看帕子上绣的蛐蛐,其实她还挺满意这幅花样,寻常的花花草草,不也值得欣赏么。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的溜走,转眼间到了五月底。
安妈妈亲自来找过孟姝一回,上次三枚荷包和三条帕子,因绣工不错卖了一百五十文。荷包三十五文,帕子十五文。孟姝仔细算过,依市价,零碎布头加针线成本约五十文,净赚一百文钱。
很不少了其实,这些活计也就一两天的功夫便能完成。
这些日子就连曹妈妈也送过一回布料,不过她却不打算卖出去,而是委托孟姝绣些婴儿的贴身衣物。曹妈妈算是她的顶头上司,孟姝自然愿意帮忙,一来二去,孟姝在琅琊院可以说是如鱼得水。
当然也有嫉妒孟姝的,同样都是粗使丫鬟,你凭什么就能赚钱?存这种心思的不少,只是碍于曹妈妈没人敢在人前提起罢了。
孟姝的解决办法就是授课,在琅琊院趁着饭后宣布一条消息。
“若想学刺绣,编结,络子,闲时可自备材料来免费学习。”
主打的就是你眼红,你也上啊!
但刺绣需要天赋,也不是人人都能学,因此孟姝并不吝啬,也不忌讳教会别人饿死师傅,况且你学会了,那就一起接活儿一起赚钱,没准儿我还能从你这里赚一成。别人自然识不破孟姝的心思,这么一来让她的口碑逆转,至少琅琊院的小丫鬟对她殷勤起来,着实收获了不少好人缘。
就这么忙忙碌碌的,就到了领月钱的日子。
一早绿柳也顾不得去饭堂吃饭,直接将孟姝从床上薅起来,“领月钱都不积极,你这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跟你说每当领月钱的日子,午后歇了晌就有货郎来角门这边,咱们也该买些头花首饰什么的。上次春月就买了桃花簪子,可好看了。”
这些时间孟姝早发现绿柳是个大大的话痨,瞌睡虫也被唠叨跑了。
“那簪子很是不贵了,一百二十文就能买,咱们去的晚了都不一定能买到。领了月钱等午后我叫你咱们一起去。”
等孟姝洗漱的功夫,绿柳还在絮叨。她学了许久也没学会刺绣,但是学会打简单的络子,想着以后大小也是个进项,因此就想买早就惦记上的首饰。
领月钱的账房在前院与后宅中间的一处单独的小院,方便后宅的丫鬟仆妇和前院的小厮。等孟姝她们来时已排起了长队。
约莫两刻钟,孟姝报上自己的名字和当差的琅琊院,留着山羊胡的账房先生熟练的从账册里取出琅琊院那一册,“孟姝,五月当差十六天,曹管事提过按整月计,三等丫鬟,月钱两百文。”
随着高高的声音,账房旁边的司会(古代按指出纳)从钱箱子里取出两串铜钱,孟姝惊喜的接过,本以为只能领到一百文,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绿柳已领了钱,闻言也替小姐妹开心。
“下个月大爷召开议事会,以往来住琅琊院的大掌柜们出手都极大方,随手赏的必定不少。还有每次议事会的这个月,咱们月钱都翻倍。”回去的路上绿柳眉飞色舞,和孟姝一起双眼亮晶晶的盼望议事会赶紧召开。
龟爪子金大郎舔着嘴唇沉声道:“妈妈且先退到一旁,金某保管让这些小倌儿学的扎扎实实。”
话音刚落,背对众人的春丫突然做了一个举动。
她的脸缓缓转向众人,双眼没有焦距,如脱线木偶般直愣愣的走向帘幕,手掌往前轻轻一推,帘幕当即啪嚓倒在木地板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跪坐在第一排的女孩子们惊叫一声纷纷退后,随后春丫赤着双脚踩过层层帘幕,径直走到孟姝的案几前,与孟姝对视了片刻,蹲下身拿起春宫图撕碎,放到了自己嘴里吃了下去。
“春丫姐,春丫姐。”孟姝乍然看到她这个模样,瞬间想起招弟临死前那双决绝的眼神,一股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
听到有人叫她,春丫愣了下之后又浑然不觉,只一味将撕碎的画册塞到嘴里。
面对这种情形,魏妈妈也觉十分骇然,躲到龟爪子身后拿着汗巾掩嘴,吩咐仆妇将她拖到一边。
孟姝起身,一边呼唤春丫的名字一边将她手中的画册拿走,春丫蓦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枯瘦的双手十指插入发鬓,随着动作幅度变大,瞬间长发散落,配合她苍白的面容和裸露手臂上的瘀痕,下首的其他女孩子无不抹泪。
最终这场教学以春丫疯了而被迫终止,事后春丫被扭送到浣衣房。
浣云并不约束孟姝的行动,所以她便有时间去探望,幸得应春照顾,春丫在浣衣房还算顺利。
除了麻木的浆洗衣裳外,春丫似乎也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她不再开口说话,经常长久的盯着一处发呆,孟姝在一次给她洗澡时,看到她全身几乎都有被殴打的痕迹,福子说她曾试图逃走被抓了回来,就在孟姝生病的那三日内。
从浣云那里求了药膏,孟姝小心给她涂抹,期间春丫被皮肤接触的地方皆浑身颤栗,孟姝第一次对处境产生极大的怨气。短短几日间招弟死了,春丫疯了,自己和福子分别做了两位红牌的侍婢。
孟姝深一脚浅一脚的回到停云坊,等待她的,或许早在被卖入春风楼时就写好了结局。
与春风楼隔了十几个街市的唐府,端午第二日,福安居。
一早伺候唐老太太用完早食,趁太太小姐们还未来请安的这段时间,素问终于将郑东家的请安信送到了老太太手里。
郑山家的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秋桑,十年前配给了府中郑管家的幼子,又在三年前被派往津南县,为了与主子维持情分,郑山家的隔一段便会往临安去一封信。
唐老太太披着一件玄色八团如意花纹的厚锦褙子,半卧在炕几上,手中轻捻一串紫檀念珠。听到是郑山家的来信,她便笑着说道:“秋桑在信里说了什么新鲜事儿,你且念来听听。”
等老太太说完,在一旁侍立的广白轻笑一声,“秋桑姐姐不光来了信,还给老太太带来了津南县天香楼上好的麻花和各色点心,听说还给老爷送来十坛芦台春酒。”
广白也是老太太身边的一等丫鬟,她长得利落,难得生了一个巧嘴儿,平日负责福安居与临安府邸女眷们的交际。
“难为秋桑出了门子还一向念着我,昨儿宴席上老爷还说津南县的芦台春酒滋味醇厚。等之后王大家的再去津南县办差时,去私库里挑些好料子给秋桑带上。”
素问应了一声,开始读信,读到关于写孟姝的这一段郑山家的这么描述。
“奴婢记得老太太的话,这孩子确是个好苗子,不光长相姝丽,擅长针线,难得的是识文断字,人也机灵懂得进退。”
老太太闻言打断道:“秋桑轻易不怎么夸人,这叫孟姝的回头叫过来让我看看。”
木槿管着老太太房里的针线鞋袜,也笑着说:“既擅长针线,奴婢也起了一丝兴趣儿,前阵子府里针线房里的房妈妈说缺人手,咱们府里一向是人尽其用,这个叫孟姝的大概是被派到那边当差了。”
广白接话:“一会儿等太太小姐们请过安,奴婢去房妈妈那里走一趟。”
老太太颔首,她心里知道郑山家的心思,年前她放出话,要给几位孙女选陪嫁丫鬟,府里的家生子倒是有好些,但心思敏捷又稳重识趣的却也不多。
况且,府里嫡小姐的婚事着实有些麻烦,陪嫁丫鬟的人选上要比往常慎重几分。
有了这么一出,广白亲去二门的针线房里询问,房妈妈自然从实道来没有孟姝这号人,她是玲珑心思,立马想到这次去津南县的不是王大家的,又联想到内院的副管事菊裳家里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猜测其中或许有猫腻。
她也不动声色,没惊动菊裳,先要来了这批下人的名单,又暗里派人去庄子里查。还没等消息传回来,小厨房的管事安妈妈找上了门。
安妈妈人老成精,明摆着菊裳那里出了事,她若犯了错这内院副管事的位置便空了下来。所以她只是带了冬瓜(墩子)去福安居送新出炉的点心。
赶巧,广白正在次间看名单,两人照面后,安妈妈便说道:“真是赶巧了,我正想替咱们小厨房的冬瓜问问,她在津南县的小姐妹一个叫孟姝的被安排到哪里了?冬瓜说她们刚到庄子上孟姝四人被菊裳管事单独派出去办事了。”
关于孟姝被菊裳扣住的事儿便借由冬瓜的口说了出来。
广白心里有了计较,菊裳之前在大太太身边当差,七年前同为家生子的丈夫为救老爷受伤去世,两人只得一个独子,当时老太太便给了恩典,不光提了她为内院副管事,又赐了金银并放了她独子身契。
菊裳给儿子寻了门亲事,又在她的照拂下买田置地,儿子媳妇一家在城北有个小院子平静生活。半个月前听闻她的独子李大染了赌瘾,被债主找上门,李大拿不出钱,债主便来寻菊裳,在唐家角门很是闹了一场,只是当时菊裳还未从津南县回来。
结果显而易见,孟姝四人八成是被转卖了。
第二日老太太便召了菊裳过来问话。
周牙婆心中高兴,今儿不光压了李牙婆一头,又在东家娘子那里得了回脸,左右无事和眼前的小丫头说个明白结个善缘也好。
这样想着,她索性贴着厨房院子门口,招来一个帮厨的小丫头嘱咐了几句,又递上几个大钱。
回身见孟姝已经打开房间门,正拿了抹布收拾桌椅,这个小丫头真真儿是玲珑心思,心中竟有些恻隐之心冒出来。
不过周氏是积年的牙婆,轻轻盖住思绪,进屋坐下。
开口便先与孟姝略说了郑氏牙行的口碑,言外之意是让她莫太担心。
郑氏牙行不做青楼生意,且收上来的不计男的女的,若是出身贫苦人家,都会养几天教教规矩,是以在津南县的口碑很不错,就连府城的大户人家也有专门来郑氏牙行选人的。
孟姝这才舒了一口气,又听周牙婆说起丫鬟根据做工不同,又分了几类。
所谓术业有专攻,丫鬟也分三六九等,经牙行卖出的价格自然也不尽相同。
最常见的,牙行售价最低的粗使丫鬟,一般负责洒扫洗衣等杂活。
能烧的一手好饭,就可以升一个身价,成为全灶丫鬟。
容貌再出众些,做事更机灵聪慧些的,就可比前两者再提一个身价,牙行只肖培养大户人家的规矩礼仪即可,这些人被买走后,大多伺候主子,或是根据自身的技能谋一个差事,比如绣活儿好,便可在针线房里当差。
但还有一种丫鬟,她们平日里不必做这些活,只是专门伺候男主人的生活起居,她们有个名号就是通房丫鬟。
话毕,周牙婆让孟姝尽心学规矩,低声暗示郑东家在府城有人脉关系,隔一段时间便有人过来挑选,若是被选上便是上上大吉。
厨房的丫头端来茶水果子,孟姝接过,带着歉意对周牙婆说道:“怎好让周婆婆破费,您这番情谊孟姝只能来日再报,适才我这一颗心坠着,着实慌张的紧。”
周牙婆面相有点凶恶,耸起吊梢眉惬意的呷了口茶,不在意的说道:“老身最烦恶你后娘那种女人,你也是个苦命的,若谋个好前程老身也结个善缘。”
孟姝年纪还小,但她母亲常说不可以貌取人,她便是吃了亏,往后过的便如浸了苦水一般的生活。
周牙婆离开后,孟姝仔细打量房间,与倒座房规制差不多,只是这里不是通铺,四个角放了四张小床,其中两张床有住过的痕迹,地上铺了地砖,干净许多。
她轻轻掩门,将茶碗托盘还回隔壁院子,顺便与厨房众人客气的打了个照面,接着准备去昨夜歇过的房间拿行李。
过了月亮门,正院内诸人都在一个婆子教导下学规矩,孟姝贴着游廊的墙根小心去往倒座房。
房内无人,孟姝从通铺的枕头下面拿出包袱准备离开,看着挽好的结与自己平常的习惯似有不同,她心中一紧快速打开查点,好在她多了个心眼儿,舅舅留给她把玩的那把不足巴掌长的匕首都随身带着。
若包袱内出现利器,牙行的人知晓不知会闹出什么风波。
包袱内只有两件里衣并一套春装,另有母亲绣的一方帕子和一枚荷包,如今帕子囫囵的掖在里衣中间,露出皱巴巴的一角。
只见绣着兰草的帕子右下角,“姝”字之上,有一枚黑漆漆的手指印。
荷包内那枚铜包银的平安扣还在。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墩子的声音。“换弟,你方才急急忙忙的回房间做甚,李妈妈刚让咱们几个打水......”
孟姝看着进屋的三人,换弟刚进门见到通铺上的包袱,眼神有瞬间闪动。
“孟姝,小木头去哪儿了?”墩子和二牙子性格爽朗,正要询问她们的安排。
孟姝没答话,迈步上前抓住换弟的手,只见她的手指果真黑乎乎的,“别动。”孟姝警告一声,换弟到底年幼,被喝问后也不敢挣扎。
展开帕子,孟姝将她右手食指比对后,换弟更不敢言语,旁边的二牙子看这场面也知道孟姝为何生气了。
墩子更是气极,“换弟你怎可随意打开别人的包袱,咱们被卖已是十分可怜,却也不应该连面皮都不要了。”
换弟被指责后,猛地缩回手指。
“我就是瞧不上她一副人上人的模样,明明大家都被家里卖了,她还能穿那么好的衣裳,我一时好奇打开看看,又没有偷东西,作什么这么对我?”
二牙子听完摇摇头,后退了一步不准备掺和,墩子翻了个白眼,正要说话。
孟姝却面无表情,她伸手抓住换弟的手臂,直接举起手掌利索的甩了一耳光。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这一掌落在了换弟的脸上。
这一巴掌并不重,孟姝拿捏着力道,起码不会留下指印。
换弟浑没料到会被打,一时间竟然有些发懵。待到回过神来,只觉得脸颊上火辣辣的,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发烫的脸颊。
“小贱蹄子,你做什么打我?”换弟嘴里骂道,握着拳头就要扑过来。
孟姝比她年长两岁,又比她高了小半个头,换弟自然讨不到便宜。
“墩子说的没错,我们既被卖了,就更应该安分守己,若只因这么点小事,心里便起了妒恨,往后的日子便也熬不下去了。”
孟姝冷笑道:“这方帕子乃家母遗物,适才这一个耳光让你长长教训。”
倒座房里的场景自然很快就落到郑东家的耳里,不过并未有任何波澜,反而让她想到了一桩事。
接下来的几天孟姝和陈木头随牙行的下人们,上午聚在正院学规矩,下午则分批次做其他训练。
比如墩子之前在家一直负责做饭,牙行会经过简单考核后,让她去灶间做事,若顺利则会以全灶丫鬟的身份卖出,身价自然比寻常丫鬟高许多。
至于二牙子与换弟没有特殊的技能在身,牙行便会让她们做杂活,洒扫房屋来往使役。
因为孟姝住在厨房隔壁,墩子这几天与孟姝相处融洽,孟姝也喜欢墩子的脾气。
“上次你打了换弟后,她在屋里整整咒骂了你两天,现在巴上李牙婆了,整天围着她团团转。”
这一日午后,趁着空闲墩子来找孟姝聊闲。
孟姝听了并不在意,她坐在杌子上专心缝补衣裳,当日因为那方绣帕,周牙婆过来寻她,提醒她藏拙不要太过,是以她略略表示学过绣活儿,同屋的两个伙伴也对刺绣感兴趣,常跟她请教。
“巴着李牙婆,难不成她不想卖到远处儿去?”
孟姝思量了一会儿,据说李牙婆的人脉在津南县颇广。
墩子嘴馋,从厨房饶了块米糕,吃的腮帮子鼓鼓的,她点点头说道:“二牙子也不想被卖的太远,都想着有机会能回家看看呢。”
孟姝放下手中活计,叹道:“我倒是巴巴儿的盼着最好卖的远远的,若是南方便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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