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长安之时,还是初春,万物草长莺飞,欣欣向荣。
再回长安,却是深秋之际,树木调零,满目萧瑟。
似乎都不用战火渲染,长安已足够凄冷。
慕昭赋的十万大军将皇城团团围住,与慕亦寒仅剩的三万皇城护卫军成对峙状态。
胜负似乎不用多想,结局已经明了。
眼见慕昭赋派去招降的说客进了长安城,云惜画也说不清自己心头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看到一旁慕昭赋志得意满的样子,不禁想问他:“江山权位,当真如此重要吗?真能舍得一切去交换?”
慕亦寒是,现在慕昭赋也是。
慕昭赋想了想,才道:“慕亦寒是前皇后之子,我慕昭赋也是当今皇后所出,都是嫡子,我自问不比他慕亦寒差半分,可父皇却总是暗暗偏心于他。与其说我慕昭赋贪恋皇位,不如说,我是想彻头彻尾赢过慕亦寒。”
云惜画却是笑着摇摇头:“他跟你可完全不同。从一开始,他便是冲着皇位去的,为了那个至尊之位,他可以不择手段。”
“他没有选择,我也没有选择。得不到皇位的那个人,便注定了是要死的。”慕昭赋看着长安城,似乎能透过重重宫墙,看到那个至尊之位。
有时候他也会扪心自问,为了那个位置,他做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可是谁又能说得清楚这一切到底值不值得,生在皇家,便注定卷入权利纷争,更何谈值不值得。
云惜画似乎有话想说,犹豫了半晌,却又选择了沉默。
“放心吧,我不会杀他,等拿下长安,我会将他交给你处置。到时候,是杀是放,都由公主处置,我绝不插手。”慕昭赋心中明白她所思所想。
杀了他?云惜画心头一跳,真到了那一天,面对大凉奔袭万里杀来的二十万复仇之师,是不是他真的只有一死?
云惜画找不到答案,却像是隐隐知道了结局。
慕亦寒,必须死!
……
为了避免城中百姓遭遇灾祸,慕亦寒最终答应投降,在兵临城下的第五日派出使者与慕昭赋详谈。
城外大营中,见完长安派来的使者,慕昭赋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云惜画的营帐。
“慕亦寒答应投降,却提出了三个条件。”慕昭赋没有多言,便直接说道。
云惜画正坐在帐中看书,她翻了一页,却道:“你看着办就好,何故要来问我?”
“他说大军进城,不得屠杀百姓,伤害无辜。再者,所有罪责,他一人担下,叫我不可株连其他人。”
云惜画没有看他,只是道:“这些都是自然,你不必问我,我又几时真的想屠城?”
慕昭赋随意坐在一旁,倒了杯水,才道:“他想见你一面。”
见云惜画的身子愣了一愣,慕昭赋才继续道:“他说,若你愿意在长安城头与他一见,他必然双手奉上降表。”
云惜画翻了一页书,却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已经不在书上停留了。
“不是为了降表,只是这一切,需要有个了断。去见他一面吧。”
慕昭赋喝了一口水,又道,“想来,如若他不是皇子,你们逍遥在大漠草原,一生快活,何等令人羡慕。”
似乎是被刺痛了什么,云惜画猛地合上了书:“没有如果!我与他,从来不共戴天!”
慕昭赋一直很难懂,为什么像慕亦寒那样的人,也会对女子动情。
可如今,他好像懂了。
世间情动,真的与容貌无关。
云惜画有她的柔情和坚毅,她的爱憎鲜明,就像一团燃烧的烈火,爱的时候无畏无惧,恨的时候不留余地。
“终于要到最后了。我们,都要找到自己的结局了。若你不见他,我去替你回了他。”慕昭赋说完,便起身欲走。
在走出营帐的前一刻,终于听得云惜画道:“明日午时,长安城头,我去见他,了结一切。”
午时,明日的午时,太阳应当是极好的吧。
是不是比那天他从易寒变成慕亦寒的时候,还要热烈呢?
……
翌日。
午时的太阳正好,高高悬在头顶。
逆着太阳光看过去,便能看到城头立着一道人影。
仿佛在城头等了许久,他的身影一动未动。
良久,听见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他才转过身。
“你来了。”像是许久未到的问候,轻轻地砸在云惜画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