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同伴下巴磕在井沿，皮肉如蜡油般融化，露出森森颌骨上粘连的碎瓷。
“三哥…替我…把戒指…”
最后半句遗言被井底涌上的血泥吞没。
五更梆子响时，陈三撞开胭脂巷当铺的门。
“沈家老窑的货。”他抖开浸血包袱布，碎瓷在烛火下泛着尸油般的浊光，“永乐年官窑出的甜白釉，底款盖着双鲤火漆印。”
老朝奉的玳瑁眼镜滑到鼻尖。他拈起瓷片对光细看，釉面下忽然浮出张女人脸——凤冠霞帔，嘴角撕裂至耳根，空荡荡的眼窝里插着半截金簪。
“咔嚓！”
瓷片在掌中爆裂，老朝奉惨叫缩手，指尖赫然扎着枚生锈的缠足铃。陈三趁机抓起其余瓷片翻窗而逃，却觉右腿突然灌了铅般沉重。
巡警发现尸体是在破晓时分。
陈三仰面躺在护城河滩，躯干像被抽空的面口袋，唯有腹部诡异地鼓起。巡警队长划开青灰色肚皮，腥臭黑血裹着瓷片喷涌而出——那些碎瓷拼成个蜷缩的女童形状，脚踝系着红线，红线尽头拴着半枚鎏金婚戒。
“造孽啊…”卖炊饼的老头瞥见尸体，手中竹屉咣当坠地，“三十年前沈家冥婚烧窑，陪葬丫头脚上就缠的这种铃铛！”
雨又下了起来，血水漫过女童瓷像的眼眶，宛如两行泪痕。
第二章 瓷魄
题记：修瓷如修尸，补釉似缝皮
沈青蘅的右眼在阴雨天总会胀痛。
此刻那只嵌着碎瓷片的眼球正渗出青灰色黏液，将军阀府库房里的博古架晕染成重影。他不得不侧头用左眼观察案上的骨瓷瓶——半人高的仕女抱瓶造像，釉面遍布蛛网裂痕，却透着股妖异的润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