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就是京城第一捏糖人秋洛?”
公主粉雕玉琢的脸上透露一丝惊喜,勾手抬起我下巴端详片刻。
红唇微扬,是帝王家的压迫和威严。
“比那罗溟差了点,但也算是好皮囊。”
“带走入宫。”
不是询问,而是突如其来的命令。
红漆方车在金铃叮当声中远去,街坊长跪的各家商户才敢抬头,似躲过一场浩劫。
姜国公主出生那日天降瑞彩,祥云笼罩举国三日。
国师称公主定是圣女下凡,天佑姜国。
但京城的百姓知道。
公主霸道蛮横,骄奢yin逸,最喜在民间搜刮会捏糖人的俊美男子做面首。
面首入宫,只进不出。
那非公主府,而是人间地狱!
“秋洛,你快逃吧!
趁天黑,我们给你打掩护!”
师父杵着拐杖,颤颤巍巍朝我走来。
“再不走你就要和罗溟一样,一去不返了!”
我不慌反笑,握住师父的手道:“去公主府正是我三年学艺的目的啊!”
老翁欲言又止,良久,叹了口气。
罗溟就是三年前死在公主府的发小。
四岁那年我同兄长走散,罗溟是唯一一个带小乞儿的我回家,让我活命的恩人。
2.公主做事雷厉风行,当晚轿车便轰轰烈烈抬我入宫。
少女一袭红衣,慵懒倚靠在软座上,朝我勾勾手指,模样像是挑逗家畜:“许多人敲破头皮给我侍寝,你倒是拘谨。”
“莫不是……童男?”
我闻言,耳根透红,扑通跪在地上道:“贱民愚钝,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童男便是处.子之身。
罗溟那样腼腆,面对公主的直言不讳,大概也会这样回答吧?
公主勾起我下巴,脸上情绪不显,狐狸眼落在我脸上,带有几分考究。
半晌,她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太像了!
终于找到这么像他的人了!”
他,是罗溟吗?
我被安排在离她寝宫最近的偏房。
哪怕只是偏房,金漆雕饰,水晶风铃,华丽中是多年没人居住的清冷。
不难看出有人在极力保持原样。
门外婢女压着声音细语。
“公主对这次的面首倒是上心,居然住在这里。”
“谁叫他最像姜国质子呢!”
“之前住南边偏房的那个罗溟,公主本来不也很喜欢?
结果不肯侍寝,非说心有所属,活生生被分尸了去。”
“哎,也不知道里头这位能活多久。”
“……”月光清冷落在床褥,我攥紧被子,拼命压抑涌上脑颅的情绪。
愤怒亦或绝望。
公主为了朝思暮想的情人,带走罗溟。
而为我守身如玉的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个替身。
只因不够合格,随随便便就失了命。
权力之下,无人幸存。
3.临近除夕,公主揽下今年宫中的分岁宴。
大张旗鼓忙活了半个多月。
在最后关头,突然赐死数十名御厨。
“一群废物!
做个糕点都这么难吃!”
“本宫的面子往哪搁!”
美人愠怒,一对美艳的狐狸眼似带着团团烈火。
宫女跪在地上,噤若寒蝉。
我知道公主为何生气。
她并非只是沉迷美色之徒。
留在身边的面首无数,却各个有自己的特色。
形形色色的人聚在一起,上知天文,下至地理。
无疑是为做皇太女而组织的智囊团。
后宫佳丽三千,却不曾诞下皇子。
就算有妃嫔怀孕,十月怀胎,呱呱落地的却是死胎。
太医查不出原因,全被丢去乱葬岗。
从此太医院年年花费上万黄金,给后宫的妃嫔送去药膳。
至于管不管用,都不是太医院负责的事情了。
公主身为唯一未出嫁的皇女,又有国师称自己为圣女。
一直想拿下皇太女的身份。
今日后宫传来有妃嫔怀孕的消息。
这次晚宴,公主主动请缨无非是想邀功。
一点纰漏都将成为她做皇太女的绊脚石。
“都哑巴了?”
帝王家的威慑让一室宫女战栗。
终于有人声音颤抖,回禀道:“公主,前几年的糕点用的都是姜至殿下留下的糖。”
“今年糖用完了,没人做得出来啊……”话音刚落,长鞭就甩在宫女背上。
宫服被长鞭上的刺划破,染上血色。
公主骂:“这么说,除了姜至,偌大的皇宫,找不到一个能制糖的人?”
全场沉默,无人敢答。
制糖容易,但做出像姜至那样的糖绝无可能。
因为那是姜至母族祖传的秘方,从不外露。
偌大的京城也不可能有人知道这个秘密。
我捏紧衣袖,开口道:“公主,我可以一试。”
这是一场巨大的赌博。
若赌对了,我就能获得公主青睐;但若赌错,恐怕就和罗溟一样,死无全尸了。
出乎意料的,公主对我的糖很是满意。
随即派我主管糕点制作。
半月后,晚宴如期举行。
各皇亲国戚对宴上糕点尤其赞不绝口。
“秋洛,你这次帮了本宫大忙。”
“你想要什么赏赐?”
公主心情大好,理了理皇上新赐的异域锦缎粉色石榴裙。
我跪在她脚边,支吾道:“草民不过一乡下匹夫,得公主青睐才能过上这般生活,能帮上忙是我莫大的荣幸,不求赏赐。”
“惟愿公主殿下能吃我捏的糖人,以告诫草民不忘初心。”
公主垂眸俯视,片刻,满意地笑了。
我也暗笑。
她日日来吃的糖里,有一味药,无色无味,食则成瘾,久之成毒。
起初中毒者只是嗜睡不止,直到毒素蔓延全身,六脏溃烂,死无全尸。
罗溟受的苦,你要千倍万倍还。
不过留在公主身边并不容易。
她心机深重,在自己宫中立了宫规。
院中设有巨鼎,高九尺,重千斤。
这并非烹饪器具,而是刑具。
犯错的人就会被丢进这里,活活烧死。
“对我有用才叫奴,没用的都是牲畜。”
“我的公主府不养牲畜。”
宴后,先前差点坏事的御厨尽数失踪。
我得公主恩宠几日,院后便多几具白骨。
4.转眼便是春末。
皇上为保皇子平安,把那个怀孕的妃嫔移步行宫静养。
每月份例按照贵妃的标准给。
我上下打点宫女,把这些消息添油加醋传入公主耳朵。
公主为这事差点砸了整个公主府。
要知道,放眼整个后宫,只有她的母妃薛贵妃独占贵妃之位五年。
按贵妃份例伺候一个只是怀孕的妃嫔,威胁的不仅是薛贵妃,更是公主的地位。
“区区一个姜国俘虏,凭借一分姿色就想一步登天!”
“这等下贱劣种的孩子也配和我平起平坐!”
公主一把挥去身边的御赐江南琉璃盏,阴恻恻道。
这番话公主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晚宴后,公主看似独宠我一人,却处处提防。
凡是宫中来报,都会暗示宫女带我下去。
毕竟是突然出现在京城的第一捏糖人,加上她几次想查我底细都出现意外。
信不过我也正常。
“公主所言极是。
但皇上如今看守严谨,若想除去祸害,最好的办法就是调虎离山。”
公主侧头,瞧了眼我:“你觉得怎么做?”
我顺势跪在地上,压低声音道:“春耕节将至,公主何不借此机会带后宫女眷一同去寺庙祈福?
一来表现你对皇嗣并无敌意,二来拉拢民心,何乐而不为!”
公主闻言大喜:“秋洛机敏,不像只是个捏糖人。”
她顿了顿,眸中笑意瞬间淡漠。
“既如此,就由你去行宫杀死皇嗣。”
我抬起头,同她的眼睛对视,浑身颤抖。
白皙如玉的脸精致似仙女下凡,如若坐在这里的是个男子,是否会有一丝心动呢?
公主黑眸定定落在我脸上,见我不语,起身离开:“我就知道你不敢,也罢。”
她想借此机会,打探我的忠诚。
可是,去见妃嫔才是我真正目的,我自然会冒险前去。
公主啊,你还是太年轻。
我扯嘴微笑:“公主所托,在所不惜。”
5.皇上信佛,果然对祈福极为重视。
阖宫上下只有太监和宫女留在皇宫。
我随即带上准备的糕点,一路直奔行宫。
“我奉公主之命,给苏昭仪送糕点。”
隔着屏风,里头女子的肚子已有些显怀,面上情绪不显,淡漠回应:“把东西放外面就好,替我跟公主道谢吧。”
苏昭仪是个聪明人。
后宫常年无子嗣,她对公主有几分戒备。
“听闻苏昭仪是姜国人。”
我道。
女子显然早已接受姜国战俘的事实,不紧不慢道:“阖宫上下已传遍此事了。”
对此稳重的反应我颇为满意。
“那苏昭仪就更要弄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
我淡笑,放下手中糕点。
按照公主的意思,这里面有剧毒。
无色无味,一击致命。
苏昭仪接过糕点却不吃。
突然大喝:“来人!
给我把这个刺杀皇嗣的贼人拿下!”
门外脚步声四起。
马蹄急促,停在宫前。
一群侍卫冲进行宫,兵器碰撞声响遍行宫,刀刃指向我脖颈。
“皇上驾到!”
吆喝声止,皇上朝苏昭仪走来。
身后还跟着后宫上下。
公主若有所思瞧了我一眼,艳丽的红唇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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